“殿下,请再穿上一层皮甲。”
“三宝,本王已经穿了一件软甲和一件皮甲,足矣……”
“殿下,您必须再穿一层皮甲。”马和再次将一件皮甲套在朱棣身上,“这是张玉将军交代的,否则张将军不会让您出营帐的。”
朱棣有些不高兴:“本王平时在战场上都没穿这么厚的皮甲。三宝,这要是让人知道,岂不是笑本王贪生怕死?”
“殿下,您必须都穿上,否则末将替您入城。”张玉从大帐外走进来。
朱能等人将领也走进来,众人都为朱棣的安危着想,一致要求朱棣穿上多层皮甲。
在众人的坚持之下,朱棣穿了一件金丝软甲和两层皮甲,外面才罩上藩王的蟒袍。
张玉、朱能等人一再嘱咐随朱棣入城的亲卫,提高警惕,一旦遭遇不测,第一时间掩护朱棣撤退。
他们配备最好的战马,比平时多穿了一层皮甲,在危急时刻可充当朱棣的肉盾。
朱棣骑上战马,阳光已经越过城墙,照在他的藩王蟒袍上。
“天朗气清,阳光明媚,今天是个好日子!”
朱棣望着济南城,心情大好。
兵不血刃,又拿下一座重要的城池。
德州、济南,下一个就是东昌,然后顺着运河南下,说不定要不了一年半载,应天府就要换主人了……
骑着战马,缓缓走进济南城,踏过护城河,朱棣一队人马朝着济南城的西门前进。
十几名侍卫在前方开路,直接将城门口控制了。
最前面的侍卫已经穿过门洞,又跑了回来,一切正常,没有发现任何埋伏。
得到侍卫的确认,朱棣露出灿烂的笑容,轻轻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
“驾!”
朱棣轻喝一声,坐下的马儿加快了步伐,轻快地小跑起来,蹿进了阴影中的城门洞。
从阳光下进入阴影中的城门洞,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朱棣看向城门洞的尽头,那里阳光灿烂,铁铉与盛庸等官员摘下了官帽,毕恭毕敬地站在两旁。
在迎接队伍的中间,摆着一个香案。香案上的祭品隐约可见,似乎有一个大猪头,还有几碟水果、点心。
“来了,马上就到了……”
铁铉一直盯着骑在最前面的燕王朱棣,脸上挂着一个浅浅的笑容。
“哒——哒哒——哒哒哒!”
铁铉的心怦怦直跳,心跳的频率与马蹄声一样,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
他在暗暗计算着朱棣前行的速度,在估计着朱棣冲出城门洞的时间。
按照朱棣目前马匹小跑的速度,再过大约十息,朱棣就会来到门洞口,正好在大铁板下。
铁铉专心致志地盯着朱棣,直接忽略掉了身后济南百姓的欢呼声。
同样,心跳加快还有混在迎接队伍里的郑海。
烈日炎炎,天气很热,但郑海的心里更着急。
他明明知道,这是铁铉的阴谋,可他却没办法提醒朱棣。
城中欢呼声震耳欲聋,即便他大声呼喊,估计朱棣也听不到他的警告。
眼睁睁地看着朱棣身穿蟒袍骑着马往城里跑来,跑进铁铉的圈套里,他却阻止不了。
人群中,郑海急出了一身汗,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子,这真的是一个阴谋吗?”冯致远也很着急。
郑海点点头,眼神却一直盯着城门洞口。
他对冯致远轻声道:“是的,这就是一个阴谋!你看城门洞上的那一块大铁板!”
看着城门口上黑漆漆的大铁板,冯致远不寒而栗。
“这,这不会是想砸死燕王吧?”
冯致远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郑海凑到冯致远耳边道:“想办法给燕王示警,不要让燕王进来!”
“该怎么示警?”
“喊话!”
说着,郑海大声道:“燕王……”
还没等他喊出“小心”二字,周围的百姓纷纷大声高呼:“燕王!”
“燕王!”
“那是燕王!”
……
众人兴奋地呼喊,郑海与冯致远的示警声被众人的欢呼声淹没了。
“这下完了!燕王听不到!”
郑海摸出一把短刀。
“这人山人海,捅死一两个士兵有用吗?要是杀了人却没达到示警的作用,那怎么在城中待下去呢?”
燕王骑着马越来越近,已经快到门洞口了……
铁铉在默默地数着呼吸。
“还有七个呼吸,六个呼吸……”
他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眼神发亮。
“燕贼,你的死期到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铁铉已经看见了朱棣蟒袍,看到了朱棣的面容。
他咽了咽一口口水,数着最后的几个数:
五、四、三、二、一!
“燕王到!”
铁铉大声下令道:“跪——拜!”
这是众人向燕王行礼的号令,也是铁铉给埋伏的刀斧手下的动手暗号。
听到号令,众人齐齐跪下,向即将走出城门洞的燕王行礼。
隐藏在暗处的刀斧手扳下机关,“咔”的一声响。
悬在门洞出口上方的大铁板,“呼”地往下坠。
铁铉的计算十分精准,如果朱棣保持骑马的速度,那么在朱棣跑出城洞之时,大铁板正好落下。
这重达几百斤的大铁板,下方磨得无比锋利,就算朱棣穿着十层皮甲都挡不住。
即便朱棣的甲胄不被铁板砸穿,仅靠铁板的重量都足以将朱棣震死,砸扁!
可是,就在战马即将冲出城门洞的阴影时,朱棣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
前方的一道光,闪了一下他的眼睛!
奔跑中的马儿具有巨大的惯性,不可能立刻停下来。
但这下意识的一拉缰绳,破坏了马儿奔跑的节奏,速度还是降了一些。
马儿稍稍顿了一下,脚下的步子乱了四五步,方才恢复原来的速度。
呼——
一道黑影,从面前一闪而下。
朱棣下意识地往后仰,同时使劲勒住缰绳。
战马猛地停下来,高高扬起马头。
轰!
一声闷响,在门洞里发出回响。
朱棣的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一片空白。
原本战马急停,他是拽着缰绳,身体向后仰,可一股巨大力量从缰绳上传来,把他一带,他竟又坐直了身体。
在马头被铁板斩飞的瞬间,朱棣坐在一匹无头而立的战马上。
他的灵魂仿佛飞离了身体,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仿佛悬浮在虚空中。
在那一刹那里,朱棣不悲不喜,无知无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呲——
一股热流溅射在他的脸上。
这股热流是马匹的血。
在朱棣的目瞪口呆中,马头飞离而去。
朱棣正想抬起手,忽然身体向前倾。
无头的四蹄战马向前,缓缓倒下。
朱棣一惊,从马背上滚下地面。
他的心脏怦怦狂跳,仿佛已经跳出了身体。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感觉全身凉透了。
“殿下!”
“有埋伏!”
紧跟在朱棣身后的侍卫们率先反应过来,纷纷勒住了战马。
没等战马停稳,有两名侍卫就从马上窜了下来。
六名侍卫七手八脚将朱棣推上了一匹调转方向的战马,使劲拍了一下马屁股。
门洞外的众人同样吓呆了,一直跪在地上。
他们傻傻地看着城门洞口,一块巨大的大铁板,还有一个血淋淋的马头。
“快!”
“射杀朱棣!”
铁铉最先反应过来:“弓箭手,上城墙,射杀朱棣!”
朱棣骑着马,刚刚出了城门洞,向护城河上的吊桥飞奔而去。
咻咻咻——
噗、噗、噗。
他的大脑依旧是一片恍惚。
直到后背传来一声声羽箭戳破皮甲的声音,朱棣方才惊醒了。
缩着身子,直接趴在马鞍上,他大声驱赶着坐下的战马。
朱棣完全不理会后背上扎着的几根羽箭。
城墙上,箭如雨下。
插着羽箭,朱棣冲过了护城河上的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