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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燕王戴白帽(1 / 1)


清晨,薄雾朦胧。

远方的路笼罩在一片白蒙蒙的水汽中,房屋与林木若隐若现,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哒哒哒,哒哒哒,马蹄踩踏在清晨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人的心跳,激动地砰砰跳动。

一匹白马一马当先,两匹枣红马紧随左右,在无人的道路上极速奔驰。

“吁——”

三匹高头大马在庆寿寺的偏门小广场停下,两匹枣红马上的主人翻身下马。

马和来到白马旁,牵住了白马的缰绳。白马上穿着斗篷披风的主人,一双乌皮靴从马上踏下。

咚咚咚!

一张大手连连敲击木制的寺门,敲门声穿过轻雾,在寺庙中回响。

咿呀一声,木门开了,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从门缝中探出来。

“小师弟,我是郑海。快禀我师父,有贵客来访!请师父到后院禅房相见。”

郑海不待小和尚答复,推开门便请身后的两人进入寺门中。

一身青布直身的马和在前方引路,身后是一身斗篷披风的魁梧男子。

他一脸浓密黝黑的胡须,魁梧的身材,有些圆润的国字脸上,双眼炯炯有神。这双眼仿佛可以洞穿清晨的白雾,一眼看到这路的尽头。

郑海跟在这斗篷男子身后,他知道这名男子前往庆寿寺找道衍和尚的目的。

昨天晚上,应天府传来了太子朱标病逝的消息,这前往应天府吊唁太子的行程即将安排,这就是此行最浅显的目的之一。

跟随着斗篷男子的步伐,穿过了寺中的蜿蜒小径,路过苍松古柏,拐过一丛昂扬向上的翠竹,便到了一个清幽的小院。

一扇雕花木门前,白须白眉的老和尚道衍已经一个人等候在那里。

见三人到来,道衍面带笑容,双手合十,向斗篷男子行礼道:“贫僧,拜见燕王。”

“道衍,本王前来有要事相商。”

“莫非是应天府有变?”道衍扫了一眼马和与郑海。

“道衍和尚果真了得,本王也是刚刚得知,太子病逝了......”

“恭喜燕王!”道衍老和尚再次双手合十,躬身施礼。

“此话怎讲?”

“贫僧要送燕王一件礼物。”

“哦?”燕王朱棣有些好奇地盯着道衍老和尚的脸,“你要送本王什么礼物?”

“贫僧,送燕王一顶白帽。”

燕王朱棣赫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眼狠狠地盯着道衍老和尚的脸:“莫要胡说!”

道衍和尚一脸微笑,一双三角形的病虎眼眯成了一条线,并没有急着解释。当他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脸看了郑海一眼,眼神深邃。

燕王朱棣也看了一眼郑海,又看了看马和。

道衍和尚轻声道:“徒儿,你们俩先出去守着,为师与燕王殿下有要事相商。”

郑海与马和微微点头,退出了房间,将房门轻轻合上。

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北平庆寿寺的这间禅房中,燕王朱棣与道衍第一次开诚布公地探讨自己继承皇位的可能性。道衍和尚也是第一次在燕王面前讲述他的纵横伐谋之术。

至于具体两人都说了什么,大门外守着的郑海不清楚。虽然他也有些好奇,甚至他能够隐隐约约听到“秦王”、“晋王”等字眼,但他并不是太关心。

郑海知道,道衍的这次谋划不可能成功,燕王的这次应天府之行注定只是一场空。

他和马和守在门口,做了一名贴身侍卫该做的,老老实实地站岗。不过,他对应天府南京很期待,想着燕王会不会带上他,一同前往应天府。

郑海看向院子外灰蒙蒙的天空,这天光渐渐亮了,就像被蒙了一层明光纸,但天空依旧阴沉。

应天府的天空也是一个沉闷的阴天。厚厚的云层笼罩在天空中,仿佛夏天捂着棉被有一种压着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太子府中一片缟素。

白色的麻布盖住了红色的牌匾,院子中间上竖着几个杆子,杆子上挂着白色的招魂幡,招魂幡在风中摇曳。

哭泣声从院中的大厅传来,夹杂着女人与小孩的哭声,此起彼伏。

一阵风将大厅中圆形的冥纸吹到厅外,三五片圆形铜钱状的冥纸从空中飘飘荡荡,飘落在一双黑色的布鞋前。

一脚踩在冥纸,一身白色麻布丧服老人,腰间扎着一根黑色的布条,脚步沉重地走向大厅。

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与其他老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眼角的鱼尾纹又深又密。这两日的悲痛使他的双眼旁蒙上了一圈暗黑色,眼白中布满了血丝,红红的有些吓人。

要说他与别的老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或许是他那高高的颧骨,据说这是高官大权在握的面相。几十年前,他就因为这高颧骨获得了岳父大人的看重,将女儿许配给了他。

高颧骨将老人的眼睛与眉毛几乎挤压到一块,显得浓密的眉毛好像就压在眼睛上一样,而这高颧骨也使他的下巴看起来有些尖。

除此之外,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还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特征,那就是他有一双又大又长的耳朵,像寺庙里长着大耳朵的怒目金刚。

老人走进大厅,大厅里挂着密密麻麻地招魂幡,地上跪着十来个妇人和孩子。

众人跪拜的大堂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棺材,黑色的棺材重甸甸地压在石板台上,也也压在众人的心口,气氛很压抑。

地上放着一个烧冥纸的火盆,火盆中的火焰在吞噬着一张张、一沓沓方孔圆形冥纸,火焰随风摇曳。

一个火盆的火焰明显压制不住大厅中的寒气,摇曳的火苗使人感觉更为的寒冷和阴森。

老人踩着地上被风吹散的冥纸钱,每一步踩下去都很艰难,像是身上压着千斤坠,每一步抬起来都都很困难,像是陷在沼泽的泥潭里,每一次抬腿都很费力。

听到沙沙沙的脚步声上,正在哭啼的众人回头,看见老人,忽然大厅内的哭泣声中停止了,只剩一个少年抽泣的声音。

这少年十四五岁,同样披麻戴孝,一身白色的麻布,尖尖的白帽,黑布条扎腰。

老人幽深的双眼扫下那个还在低声抽泣的少年,那少年哭得很伤心,泪水不停地从眼中冒出,滑落,他不停地用衣袖去擦拭。

忽然觉得没了哭声,少年回头正遇上老人的目光:“皇爷爷,我父王,他走了!呜呜呜......”

少年再次伤心的大哭,接着是小孩子的哭声,不过,那是被老人吓哭的。年幼的小孩躲在生母身后盯着老人,明显是被吓着了。

妇人们也跟着哭了起来,大厅中又是一片啼哭声。

“好了,别哭了!”

老人一声沧桑而嗓音的声音,声音不大却犹如惊雷霹雳,打在众人的神魂上。

大厅中的妇女随即咽下了心中的苦楚,硬生生停止了哭声。

然而,几个幼儿依旧在尖利的哭啼,老人的目光扫了一眼那几个幼儿,反而使他们哭得更尖利。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不理会幼儿的哭啼,来到跪着的少年身旁,一只粗糙的大手放在少年的肩头:“允炆,你要振作。”

“皇爷爷,我,我会照顾好其他弟弟......可我,我,我很难受......皇爷爷,父亲真的走了!”

在少年的嚎啕声中,老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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