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睡眼惺忪,正在打哈欠的周京砚睡意在一瞬间消散,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他坐起身,背靠着软垫,轻声安抚着另一边情绪明显不高的小恶魔:
“先不用急,只要妈妈不说,我们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笃定,妈妈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聊这件事。
或许,妈妈会一辈子装作不知道。
“用不用我过去陪你一会儿?”
说着,他掀开被子。
“不用,今晚妈妈和我睡,她接了电话后就出去了,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周京希探出小脑袋,时刻关注着门边的动向。
——
书房。
女人仰躺在黑色真皮座椅上,双臂打开搭在两侧,看着会儿美轮美奂的天花板,疲惫地长叹一声,起身和电脑屏幕里面的人对视。
“good!”
那端穿得西装革履的季淮沉对心理测试结果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模样,坦然中甚至还带着喜悦。
周清雅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季淮沉抿了口助理递过来的咖啡,接着不疾不徐道:
“Cathy,成大事的人性格有缺陷很正常,不过,我还是最看好宗政家那个孩子。”
他两年前见过一次宗政宥,在他身上,他看到了年轻的自己。
含着金汤匙出生,众心捧月的大少爷,骄矜傲气。
有些幼稚,事业心还没那么强,极端偏执暴躁,陷在爱情的泥潭里无法自拔且不自知。
但距离他进入真正的名利场,成为一个杀伐果断,心狠手辣,令所有人信服的继承人,只差一个契机。
不用很大,只要能刺激到他心里最在乎的人与物就行。
“是吗?我不觉得。”
周清雅并不喜欢有人说自己的孩子比不上别人的。
季淮沉直了直身子,小臂微曲支着脑袋,食指轻点着桌面,不疾不徐道:
“我们打个赌,用不了多久,宗政宥就能脱胎换骨。”
“脱胎换骨,变成希希无法掌控的人?”
女人神色突然淡下来,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结论。
季淮沉知道她在意的点在哪,也不明说,只是继续问道:
“Cathy,你觉得我现在脱离你的掌控了吗?”
周清雅依旧保持沉默,季淮沉挑眉一笑:
“他就是年轻时候的我,希希,也很像年轻时候的你不是吗?”
他到现在,都承认自己离不开周清雅。
即使她为了规避联姻,实现自己的野心,在他求婚时冷静拒绝,并提出只想要一个孩子,他还是爱她,顺着她的意思。
这么多年以教父的身份陪着自己的亲生孩子长大。
只在小时候他们还没记忆时抱过他们几次。
“Ryan,你有话可以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提年轻时候,无非就是想提醒她褚叙凛的存在让他不爽了。
季淮沉勾唇一笑,将青筋暴起的手背藏在摄像头下,满脸云淡风轻道:
“我有什么好说的,不过Cathy,我提醒你,你想要的,褚叙凛给不了多少。”
最后几个字音略重,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等你能给的比他多再说吧。”
说完,周清雅干净利落地挂断视频,一个人在书房待到天亮。
今早春姨明显感受到餐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少了丝往日的温情,多了几分沉重。
三个人都不说话,安静地坐在那里埋头吃饭,着实怪异。
周京希在桌下悄悄地伸脚踢了踢哥哥的脚踝,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朝妈妈的方向努了努嘴。
周京砚轻轻放下刀叉,拿起餐布擦了擦嘴角,看着正在财经新闻的妈妈,详装随意地问道:
“妈,Vivian这次的结果怎么出这么慢?”
周清雅指尖一顿,抬头时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没有,很早就出了,只不过还和之前一样,我就没告诉你们,等会你们自己问她要结果,今天有晨会,我先走了,希希今天上完课后记得练琴和练舞,老师马上就要回国了。”
被点名的周京希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
“知道啦!”
警报暂时解除,两人在目送妈妈车子驶离大门后,双双松了一口气。
周京希还惦记着宗政宥那天的怪异举动,拿出手机看着这些天宗政宥给她的报备。
一连三天,都在家里,从一日三餐到还在养伤的Lucas,再到每天晚上睡觉时穿了什么睡衣,事无巨细,全部拍照发给她,她偶尔回一条。
看样子一切都很正常,但周京希只觉得奇怪。
宗政宥能忍住三天待在家里不来找她?
[今天家教老师要来,你还来上课吗?]
信息发过去以后,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约莫三分钟,才回了一个字:
[来。]
——
一大早就没了睡意的宗政宥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去找周京希,又害怕她因为上次他不配合做心理咨询的事情吵架。
正当他烦躁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置顶的聊天框出现一个小红点。
他拿起手机,蹭地一下坐起身。
看清信息内容后,他开始了漫长的心理拉锯战。
不去吧,他实在是想他想得要命。
去吧,该怎么解释上次的离开以及三天不见面。
反复思索后,他咬了咬牙,还是选择去。
——
再一次被赶鸭子上架的林柔在车子停下后一直磨磨蹭蹭拖延时间,企图通过分分秒秒来减少在周家待的时间。
驾驶座上的林建平看着女儿在包里翻来翻去,拖拖拉拉的模样,抬着手腕指着表,不耐烦地催促:
“快点,还有二十分钟就上课了,从这里走到周家至少还要十分钟,你磨蹭什么呢!”
本就不情愿,再加上被亲生父亲不耐烦地对待,林柔也有了脾气,偏过头,冷冷道:
“爸,我不想当家教老师了,您能不能和周总说一下,让她安排别人。”
“你说什么?”
林建平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度,重重地锤了锤方向盘,怒目圆瞪道:
“你再说一遍?”
林柔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一字一句道:
“我说,我不想去当家教了!”
“你!”林建平巴掌高高举起,怒不可遏地吼道:
“谁从小把你和你妈从山里接过来,供你读书,供你吃穿,现在让你去当个家教你在这里推三阻四。”
又是这一套说辞,她真是烦透了!
“你是我爸爸吗?周家需要我这样的家教老师吗?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我有没有资格去给那对龙凤胎当老师吗?”
每每踏入这座风景如画,香樟步道,落樱纷飞的别墅区,一种落差感不可控地席卷全身。
觉得自己好像低到了尘埃里,这辈子都不可能开出花。
正当父女两人面红耳赤的争吵时,一辆黑色的超跑呼啸而过,溅起满地花瓣。
林建平恨不得给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女儿一巴掌,但新项目马上到手,他还得接着补课这个契机多和老板说上几句话,多表现一下自己。
于是他缓缓放下手,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语重心长道:
“小柔,你母亲忌日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带一束她最喜欢的百合一起去看看她好吗?”
林柔眸光一顿,满脸错愕,
“妈妈她从不喜欢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