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三家坞商队的人都被大将军府按部就班的安置到各处客栈宾馆落脚。至于寒山堡的人,进城之后,就已经与众人别过,自往寒山堡在晋阳的驻地去了。
袁松亲自陪着王权韩重李君夏他们数十人到了一处外面看着就很华丽的大宅子。一进门,李君夏就被震了一下,进门的影壁高就算了,墙上大大的刻着四个字:天命在齐!
真是好直接好霸气的口号!李君夏众人都被惊到了。
当然,此处一般人估计也进不来。像王权和韩重这种人物,几乎视而不见的跟着袁松就绕了过去。
刚转进院子,随在袁松身边的一个管事,便双手一击,院中两侧已在躬身而立的数十个仆役都拥了上来,为李君夏他们拿行李引路。至于王权韩重,已经被袁松亲自引去大堂了,众人的马,还没进门时,就被仆役们牵走到马厩了。
等李君夏他们除了自己手拿兵器,一身轻松的各自跟着仆役们去内院的各处厢房安顿,刚转进内院时,众人又是一阵惊呼,远来内院站着数十名婢女,分成数列正抬头看着众人,却没有立刻上来迎接,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从内院的一处侧门走进来,先向众人施了一礼,然后对那些婢女,把手一挥道:“都不要愣着了,各人接应一位客人,跟着小厮们一起先把客人安顿好!”
李君夏这些人哪里见过这场面,不由的都像第一次去美人楼的呆鸟一样,跟着这些婢女和仆役往各自的房间而去。
那边袁松和王权,韩重在堂中分主客位次坐定,待服侍的婢女端茶上来,袁松便开门见山的道:“这次贵坞能不辞劳苦,千里运送铁料来晋阳,大将军和长史大人都是非常赞赏。长史大人已经有所吩咐,今日众位原来劳顿,便于明日在此设宴,宴请几位贵客。”。
王权一听,这真是太抬高自己了,他自己清楚,以他的身份,能有袁松这个大将军府的主簿接待一下,就算是很给面子了,更别说长史还要宴请,如此出乎意料的安排,想必会有什么特别的事。于是他马上起身先对袁松施礼道:“哎呀,我等这些低位卑下之人,能见到主簿大人就已经是很是幸运了,怎么敢劳动长史大人亲自设宴,拨冗相见。”
袁松自思,算你还识相,但长史大人有交待,他也不能过分的表现出居高临下。
“王执事是客气了,长史大人有言,三家坞能在关键时候,费心的送来这么多铁料,供我军器所用,着实让大将军非常欣赏,他亲自出面招待也是应有之义,就连安排此处迎宾馆供诸位休憩,也是长史大人亲自吩咐安排的。哦,今日诸远来辛苦,松就不留了。这里是大将军府的馆舍,这是迎宾馆的刘管事,我已经吩咐过,饮食自有他们安排,诸位若有什么需求,也尽可吩咐他就是。”袁松指着候在一边的刘管事道。
王权韩重赶忙起身见礼。
等几人把袁松送走,那刘管事便把王韩二人亲自引到一处小院。院内栽满花草,摆放着奇石盆景,院墙种着瘦竹,果然精致典雅。院内还有数名婢女侍候,见两人进来,便分别引往东西厢房,沐浴洗漱不提,至于两人的侍从则都另有安置,真是一个享受!
“都安顿好了?”余温喝着茶问道。
“启禀长史大人,下吏都按大人吩咐把他们各自安排了。”
“嗯,袁主簿,明日宴请他们的午宴,你随我一同出席,这边仓司,客司,商司,军器司的执事都去,伍别驾那边有事就不参与了。对了,他们是来了两个负责的执事吧?”
“是的,一个姓王名权,向来是三家坞负责往晋阳商道的执事,以前与下吏似乎也见过两面。另一个姓韩名重,是商队的护卫执事。”
“嗯,除了他二人外,还有个叫李君夏的,是他们的护卫主事,明日一并入席。”
“是。”袁松犹豫了下,又问道:“下吏愚钝,斗胆敢问长史大人,为何如此看重这三家坞来人?以往此处的商队也常来晋阳交易,也未见有何奇异之处啊?”
“呵呵,大将军看中此处商队,是有几点思虑,既然袁主簿已经是大将军府老人了,我略说下,也无妨,你却心里有数,不要外露就是,毕竟现在的大将军可是有些不同。”
“啊,下吏怎敢行悖逆之事。”袁松急道,真恨不得拍自己两巴掌,多问什么。
“无妨了。是这样的,大将军此次奉诏接手镇北大将军府,主要是安抚或者征讨河东豪强。河东之地,西对关中逆魏,北面塞北之胡,我大齐若要讨伐逆魏,则有北胡南下的威胁,若要北伐塞胡,又恐逆魏侵入。如今我朝河北河南平顺,力压南朝,真是国力强大之时,唯有河东之地还有大量的坞堡山寨,不服王化,不听号令,不纳赋税,如果不把他们完全纳入我大齐治下,万一有变,这些豪强便都是隐患。袁主簿也是在河东为官多年,其中道理,也是应该明白的。”
袁松点头称是。
“所以,大将军便想从中选出一个势力极大的地方豪强,以拉拢为主,额,其他为辅。这三家坞,地处栖阳山中,无论是西对逆魏,还是南援河南,都是一处极好的要地,其二,这坞堡算是河东很早就建坞之所,两百年下来,历经各朝而不灭,自有他强悍之处。如果能为我大齐所用,既能增强我大齐在河东的力量,也能借势震慑收服其他各处堡寨。其三,这三家坞控制有铁矿,每年产量极大,原本除了交易于我大齐河北河南,但也于关中,甚至塞北也有输送,这便对我大齐有利亦有害,我们自然是要令其断绝这些对我大齐有害的交易。铁料之于军国,袁主簿想必也深知其重。其四,自先帝以来,我大齐便以复汉为主张,河东之地既有前汉之遗民,也有胡族内迁之堡寨。我大齐当然要收服三家坞这种汉民之所,以壮我大齐声势,将来讨魏更有义理。”
“以上种种,都是陛下与大将军深谋远虑,我等当然要按此行事,莫说是我,就是大将军都想召见三家坞之人,为朝廷大计,这又算得了什么屈尊降贵呢?”
袁松心道,难怪前任大将军被取代,恐怕除了今上爱惜常山王之外,河东之事,非得有高位亲信之人坐镇处置,临机决断才行。
“如此,除了做好接待之外,袁主簿你主要负责两件事。其一是与三家坞达成铁料外运之方案,重点是,三家坞的铁料必须由镇北大将军府全部收购并指定外运何处。其二,与三家坞商讨一个方案,由三家坞负责对河东的中南部的各处坞堡山寨的军粮收集,囤运,以供大齐河东各军所用。这个很关键,以坞堡制衡坞堡,其中道理,你作为大将军府的主簿,应有体会。”
余温说完,又思索一下,又道:“对了,明日午宴,护军将军高熙也还会参加。你先去吧,切记,做好这些,大将军不吝赏赐,对你将来升迁必有好处。”
待袁松退下后。余温便唤来婢女,为自己整理下衣冠仪容,又交待侍从几句,便往大将军府正院走去。
大将军府的正院算是大将军府中心的府中府,院中院。此刻当下的镇北大将军,常山王,高延正在院中一座周围挂着竹帘的亭内,与两个人围坐饮茶。
高延不过二十来岁,身穿便袍,白面如玉,眉毛粗长,眼略有些凹。此刻正听着对面一个粗壮汉子在眉飞色舞的说话。这二十多岁的汉子身穿便装武服,手掌关节粗大,面黑唇厚,一看就是个武夫。另一个坐在旁边的却是三十左右,穿青衫的文士,面长须少,眼大有神,正含笑看着那武夫不语。
等到有侍从在亭外通报时,余温已经在院子站定,高延便让侍从快把余温请进来,那文士和武夫则马上起身,迎候余温。等侍从掀开竹帘,余温一进来,便先向高延躬身施礼,高延挥手道:“长史免礼。”那文士也对余温施礼道:“下吏伍则拜见长史大人。”武夫也赶忙躬身施礼道:“高熙参见长史大人。”这两人一个就是大将军府别驾伍则,算是余温的副手,武夫就是大将军府护军将军高熙。这下子,镇北大将军府的四个最高首脑就齐了,至于袁松这个主簿,一来不是跟高延一起从邺城来的人,二是主簿这个官职,向来就是对长史负责,来也没有必要。
余温也快快回礼。便在伍则和高熙的礼让下,坐在了高延的对面,这倒不是什么礼仪的位置,而是高延习惯了,谁是主要谈话人,就坐在他对面,坐在旁边的话,歪头谈话真是累。
“怎么样?那三家坞的商队都安排好了?”高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