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阵沉默。
这时候大街上响起马蹄声和脚步声。齐松则急匆匆跑上楼来,一见李君夏和于飞燕,喘着气急道:“你们果然在此。已经开始宵禁了,按规定,各处人等都必须留在屋舍内,也不得随意偷窥巡逻士卒。我忘了提醒你吗,君夏,你们还是下去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已经接近,李君夏已经能看到跑在前面的骑士。李君夏便拉着于飞燕,往二楼走廊的拐角走去,楼梯在那里。
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大街上的驰来的骑士抬头看向他们这里一眼,因为客栈二楼还挂着灯火,站着人,自然就会引起注意。就那么一瞬,于飞燕和李君夏都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便无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便匆匆一起下楼去了。
大街上那骑士顿了顿身形,但马的惯性带着他继续往前驰去。
客栈大堂里,只有茶台周围点着灯火,其他各处,除了马厩,各处走廊都也只几盏灯火照明,毕竟灯油也是能省则省的东西。
李君夏和齐松,谭纵,王据,王概,李瀚,冯济围坐在一起,继续聊着关于晋阳的话题。这里除了齐松和谭纵,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要去晋阳这种大城,好奇心难免。
“松叔,怎么夜间横桥驿还有骑兵巡逻?”
“嗯,偶尔有,但是很少,像今晚这种一队骑兵的,更是少见,一般也就是些武官亲自带队巡逻才骑马。以前很少见的,我想可能之前有人跟我说的是真的。”
“哦,什么真的?”
“之前有过路的大商,因为是多年的老客,所以私下跟我说,最近河北那边可能要发动北伐,征讨柔然,据说可能还会是亲征。如果是这样,那晋阳周边都开始加强防备,倒是很有可能。”
“亲征?你是说高齐国主亲自率兵讨伐?”
“这都是那大商所说。不过南来北往的商人,我接触多了,倒是也知道像这种大商一般不会虚言。当今齐国国主,上位才一两年,已经让晋阳官场都洗了一遍。原来的并州刺史都被拿掉了,据说是预谋作乱,可晋阳这地方,刺史虽然权大,但素来是军国重镇,刺史可管不到这么多军队,拿什么谋反?但齐国高氏本就是篡位,有所提防也是正常。”齐松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旁边的王据赶忙帮他续上。
“恰恰是因为如此,齐国国主要亲征柔然,倒是不奇怪。据说这位国主,少年英雄,能在其兄意外而亡之时,站出来统兵平乱,没多久就能把魏主之位夺了过去,也是个非常人。这就算了,即位之初,就南北发兵,把什么契丹和奚人,还有南朝打得求饶上贡,连关中那边都不敢越境,要知道关中和河北可是死敌,这位实在是北地这么多年来又一位豪杰。”
“所以你说会不会亲征?我看会。只是,若是从河东发兵,我看河东各地豪强就要麻烦了。”齐松说得兴起,没办法,十年了,难得见到三家坞这么多少年人,不卖弄一些,都觉得脸上无光。
“松叔,你继续说,现在齐国形势怎么样?”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齐国国主还是个少年英雄,这种话题,难免让在座的少年人心潮澎湃。这次是王概主动帮齐松续杯。
“河北那边我确实所知甚少,走我这边的都是河东豪商为主。只是听说,齐国目前兵强马壮,但是精兵却都是前魏之时遗留的胡族为主力,文官虽然汉官居多,但能在国主面前说上话的,倒是国主的几个兄弟和族兄弟。至于河东这边,成武军一直都布放代州和晋阳之间,自前魏起,就与塞外各族来回攻伐,战力很强。平北军之前我说了,就不多提,就是刚才大街上巡查的就是平北军,他们主要是压制河东各地豪强,主要是晋阳周边了。晋阳城里是镇北军,这是去年齐国新设的,镇北大将军是高氏子弟,镇北军可都是胡族,你们过几天入晋阳,可不要轻易得罪。虽然高氏已经代魏,但这些胡族,可还是齐国主力。”
众人正越听越精神,这时候,客栈的门却被敲响了。众人不由一惊。
齐松收住话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站起来,从茶台边的墙上取下一盏灯火,往客栈大门走去,李君夏对王据做了个手势,王据则轻步跟在后面。
“砰砰砰”,等客栈那个小门再次被敲响,齐松把灯火插在门柱上,然后从里面拔起门栓,打开了门。
门外几根火把,站着七八个士卒,当前站着的是一个齐松的老相识,负责横桥驿巡查的一个平北军的小校。
齐松忙躬身行礼道:“哎呀,不知许校尉这么晚还来探查,齐松真是开门迟了,请许校尉宽恕。不知许校尉有何事吩咐?”
那小军官哪里是什么校尉,也就是个十将罢了,平常也被齐松这些酒肆客栈的管事们叫惯了校尉,倒也客气。道:“是这样的,最近郭将军吩咐下来,晋阳城外各条道路都要加强巡查,如有陌生人,必定要问询一番。刚才我们已经一路探查过来,听别的客栈管事说,你这里今天来了数十人的马队车队,有这事么?”
“有有有。今天来的几十人是从汾阳那边来的,从三家坞转寒山堡过来的商队的人,准备前往晋阳做些交易,后天就走。这都是我家乡之人,都是熟识的晚辈,许校尉且放心,绝不是什么奸人。”
“哦?按说我们平常也不过问太多,毕竟晋阳曾有令,不得无故阻挠商队往来晋阳。但既然郭将军有令,不得不来探查。你明早去一趟巡查队,把这些人的人数,来历,去处,行程做个登记就是。”
“好好好,我明早一早就去。”说着,齐松递过去一个钱袋。那许校尉掂了掂分量,便笑着做个礼,就带着士卒们转身走了。
齐松关上门,跟后面的王据一起走回大堂。
看着众人疑惑的表情,齐松摆摆手,表示没什么事,众人也不再多问,又聊了一会,便散去各自休息。
那十将带着人,沿着大街往回走了几十步,便转进一个巷子,回道了巡查队所在的一处院子。院子里停满了马匹,那十将好不容易从马匹中挤过去,又穿过几处院门,到了一处厢房。门口站着十几个身穿铁甲的武士,看见是他走来,便叫他站在,然后一个武士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年轻男子的声音“进来!”
那武士便推门走了进去,屋内点着七八盏灯火,一片明亮,一个年轻男子穿着便服,正斜卧在正中的矮榻上,两侧的胡凳上各坐着一人。两人都是穿着武官服,没有着甲。一个满脸胡须,一对牛眼正瞪着武士,另一个则有些短须,看着三十多岁,脸瘦瘦的,两眼有神,正举着茶盏在饮茶。
“怎么样了?”那年轻男子问道。
“回禀都尉,那姓许的十将正在外等候都尉召唤。”
“叫他进来吧。”
那武士行礼之后,出去把许十将带了进来。
那许十将一见榻上的年轻人,马上行礼问安。
“少啰嗦,查探得怎么样?”
“启禀都尉,小的去问了下,那客栈管事道,确实今天来了几十人,是三家坞转汾阳那边寒山堡过来,往晋阳去的商队。属下已经让他明早把这些人的行程人数都报过来。”
“就这样?可问了他们是做什么买卖的吗?”
“是这样的,因为横桥驿向来不管做什么买卖,只管查明来处,人数,属下怕夜间问多了,引起争执,所以。。。。。。”
“啪”未等许十将说完,一个茶盏直接砸了过来,在地上摔得粉碎。“你就这样查探的?蠢货,我要你问清楚的,你就什么都不问?你还是个官么?”
许十将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
旁边那个瘦脸的武官站起来,对许十将道:“那客栈管事确定说这些人是三家坞来的商队?”
“他是这么说的。”
“三家坞的商队往横桥驿走得多么?”
“以往也是有些,差不多一个月走一回吧。”
“以往有这么多人么?”
“也差不多。”
“你刚才见到了商队的人么?”
“没有,小的只是简单问了下客栈管事,没有进去,毕竟,这个时辰,都已经睡了,没有什么理由,小的不好进去。以前郭将军那里专门为此下过令,无故骚扰往来客商,是要斩首的。小的,小的。。。。。”
“你明天等他们报来之后,再带人去看下他们的货物马匹,就说只是核对下,顺便再看看那些人,再来汇报。先回去吧。”瘦脸武官打断着他的话,摆摆手。
“诺”
等许十将退了下去。这瘦脸武官对榻上的年轻人道:“公子,且消消气,这家伙其实也没做错,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去查探,对方也没有违规,确实不好问太细,明天再让他带人去查探就是了。”
“曲恒,唉,那一眼,真叫我现在心痒难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