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脉?
小夫妻顿时面露不满,这位年轻的张医生医德还不错,但医术明显不如鹿神医,再把一次脉又有什么用呢?
鹿滢柔和地笑了笑,拍了拍张医生的肩膀:“他虽然年轻,但辨证水平一向很好,又得到过鹿医生的指导,只是因为少有单独给病人治疗的机会,才会有点束手束脚的。你们放心,他开的方子会给鹿医生审核的,要是不行,会直接打回来。”
这话既是说给他们听的,也是说给张医生听的。
张医生登时心里有了底,让孩子再次平躺下来。
鹿滢也上前给她把脉。
患儿母亲在一旁忧心忡忡。
“我家宝宝半年前得过一次重感冒,前后折腾了两个星期才好,在那之后就一直咳嗽。虽说咳吧,但也不算严重,可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半年多了还没能断根,所以我们才过来的。”
鹿滢点点头,简单翻看了一下孩子之前的诊疗记录,“她那次感冒都吃了什么药?”
患儿母亲指了指病历,“处方都在这里面了。”
鹿滢翻了翻果然找到了处方,发现有西医的也有中医的。
“你们还带她看过中医啊?”
“当然了,我们家乡人都挺相信中医的。那次看西医一周没好,我们就带她去看的中医,吃完两服中药,她的感冒症状明显消退了不少,就是咳嗽总是反反复复个没完,特别烦人。”
鹿滢了解后,扭头看向张医生。
“孩子的脉象如何?”
张医生表情略显忐忑:“应该是弦数。”
“还有呢?”鹿滢冲他挑眉,“你学把脉学了那么久,平日考核的成绩也不错,自信点!”
张医生想了想,语气坚定了些:“右部弦而兼硬。”
鹿滢露出了笑容:“对,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把脉的结果跟我是一样的。”
张医生蓦然松了口气。
随即鹿滢对他抬了抬眉,示意他继续问。
张医生深吸一口气,低头询问孩子:“告诉叔叔,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身体有哪儿不舒服啊?不管是哪里不舒服,都可以说。”
他先脉诊,再问诊的习惯也是跟鹿滢学的。这样能避免问诊时陷入先入为主的误区,影响诊脉的结论。
孩子答话没那么利索,但张医生耐性很好,就算孩子回答的慢也并不催促。
十几分钟过去,才把自己想问的全都问完了。
总结来说就是,这个患儿有时候心热、身热,没有什么食欲。
咳嗽时候伴有痰涎,不是干咳,而是湿咳,常觉得四肢无力,不想动。
前医曾给她开过清热止咳的中药,服用之后有些效果,但没过多久病情就开始反复,以至于咳嗽的病根一直没除。
“她会一直咳嗽,就是那次感冒落下的病根。”
张医生这么说,小夫妻连连点头,他们也知道是这个原因,但换了好些医生了,就是一直治不好。
他抽出那次感冒时孩子服用的中药方,拿给鹿滢看。
“前医诊断为热入阳明,开了甘寒之药,从服药之后的效果来看,诊断应当是没错的,但是……”
鹿滢淡笑着勾唇:“但是什么?”
“但是他用药的细节上却出现了偏差。”
“哦,为什么这么说?”鹿滢故作疑惑。
张医生知道她这是在自己争取在患者家属面前表现的机会,点了点方子道:“乍一看没有问题,但仔细一看甘寒之药的剂量却重了,考虑不周,在配伍上存在问题。”
鹿滢频频点头,面露欣慰。
“那你能进一步说清楚点吗?”
张医生一开始语速还比较慢,在得到鹿滢鼓励之后,明显变快了:“我记得陆九芝曾言,‘凡外感实热之证,最忌单用甘寒滞泥之药治之。其病纵至于,亦恒稽留余热。’这孩子明显就是这样的!”
此言一出,引经据典,小夫妻不明觉厉。
鹿滢则是露出了笑容。
不枉费金大文总是在她面前夸赞小张,他这大半年确实是有下功夫在认真学医的。
“采用甘寒之药清除阳明之热,这个思路是对的,但阳明的余热却没有清干净。她一直咳嗽,食欲不振都是证明,身体也比较虚弱,越来越瘦。”
患儿妈妈急忙应和:“是啊,自从那次感冒之后,不管我做什么,她都吃不了两口,一下子瘦了好多。”
张医生:“他的脉象为弦数,这在中医看来,正属于热久涸阴,血液亏损。尤其右部弦而兼硬,说明他有余热未清,一直残留在阳明腑中。而且咳嗽和痰涎,都是热久伤肺的现象。”
“好,辨证对了,那么你打算用什么方子呢?”鹿滢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张医生垂眸片刻,“我觉得应当用白虎加人参汤。”
“是吗?你刚才不还说她久病虚劳,用这个方子就不怕她承受不了?”鹿滢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威慑感十足。
张医生哽了一下,但并未否定自己:“这个病看似复杂,但处理起来也不太难。首先清其阳明余热;其次,用药滋养其真阴,自然能够根治。这孩子身体虽然虚弱,但脉象应指有力,理应承受得住药力。更何况,这方子用在她身上是需要加减和调整的。”
鹿滢定定地看了会儿他的眼睛,“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就把方子写下来给我看看吧。”
“嗯,我这就写!”
小夫妻看到这儿有些诧异,怎么张医生对鹿滢这么恭敬?
莫非她也是九医院的名医?
他们只听闻鹿滢的名声,却没有上网去探查过她的长相,因此与鹿滢面对面,也没能认出她来,只觉得她气质不俗,举止投足间有种超越她这个年纪的稳重和干练。
直到张医生把方子开出来交给鹿滢,鹿滢像师长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不错,进步很大,没给我丢人”,两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真实身份。
“你,你是鹿神医!”小夫妻激动地喊了出来。
鹿滢急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只是凑巧救治过几个危急重症罢了,我可不是什么能治百病的神医。”
“哎哟,您过谦啦!”就凭刚才她指导张医生的这一手,他们就看得出来,鹿滢的功力不浅。
而且张医生这么年轻就能治他们孩子,还对她如此敬畏,鹿滢的水平必然很高。
鹿滢笑得十分无奈,只能赶紧转移话题:“你们远道而来,就让医院药房直接煎药吧。待会让小张告诉你们注意事项。”
说完,她赶紧窜了出去。
再待下去不知道还能碰到什么事情,她现在每天都要准时下班的,不然回去稍晚一点,家里那粘人的一大一小就要发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