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下来，鹿滢腰酸背痛。
她和蒲老先后给十多位肺炎患者扎了针灸，在一定程度上帮他们缓解了呼吸不畅、胸疼等不适症状。
但想要取得更好的效果，还得依靠汤药的力量。
而且，危急重症需下重药，竣毒之药也应在考虑之列，但蒲老和鹿滢却明白，这样的药方，那些的家属目前肯定接受不了。
他们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非典型性肺炎给打懵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相信谁。
“这样下去不行啊，传染科的患者都得服用中药，我得找丁主任商量商量。”
蒲老顾不得吃完饭，急忙朝传染科办公室跑去。
鹿滢担心地跟随在他身后。
她真怕一个不小心，蒲老也被传染了，那中医这边的力量就更薄弱了。
他们快步来到丁主任门口，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不是我不肯回来了，医院现在是真的很忙……你别瞎猜了，在家好好待着，少出门，也别让孩子出门，现在非典的情况确实非常严重！”
“买醋？买什么醋？这种时候少外出，戴好口罩就是最好的防护……我？我没事，这批患者病情一旦稳定了，我就能回家过年。你们不用担心，记住，也要叮嘱爸妈和孩子戴好口罩，这次的病不是开玩笑的……”
丁主任低声絮叨着，脸色瞧着却是有些不妙。
蒲老和鹿滢同时眉头一紧。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丁主任双眼无神，说话声音急促，面色无光，疲惫感甚重。
蒲老敲了敲门，随即闯了进去。
丁主任急忙挂断诺基亚，整理了一下口罩。
“什么事？”
蒲老走近了几步，细细打量着他，不由得瞳孔微缩。
“蒲老，您怎么还没回家？有什么事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怎么听你说话有点喘不过气，你没事吧？”他问。
丁主任的神色有些恍惚，“有吗？没有吧。可能是这两天我太累了，昨晚上就只睡了三个小时。”
蒲老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伸手在丁主任额头上碰一下，音量拔高：“丁主任，你正在发烧！”
丁主任的反应慢了半秒，“啊？”
“手！”蒲老不由分说，按住了丁主任的手腕，上手不久，他就扭头对鹿滢道：“小鹿，快去找人给丁主任安排胸片。”
丁主任的脸唰一下变白。
他赶紧收回手，厉声道：“你们出去，快点出去！万一我真的被感染了，你们跟我接触也会有感染的可能！”
他说什么都不肯让再蒲老靠近自己了，但蒲老的脾气也是犟的很，怎么也不肯走。
“我不把你的脉象看清楚，怎么给你开方？我也是医生，你赶不走我的！”
丁主任仓惶地摇头：“我扑街啦，这个鬼病真的太恐怖了，我去抢救的时候戴了八层口罩，竟然还是中招了。不知道副主任他们怎么样了，要是他们也扑街了，那接下来的工作……”
“先别管别人，我给你看完了再去给他们看。”蒲老不容置疑地走上前，非常大力地抓住他的胳膊，“别躲了，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我是中医也责无旁贷。”
丁主任无奈又难过地摇了摇头。
在这种危急时刻，谁也无法独善其身，置身之外。他明白这个道理，却也不忍心把蒲老给牵扯进来。
“别磨叽了，把舌头吐出来！”
丁主任犹豫了半晌，被蒲老眼睛一瞪，只能吐出了舌头。
鹿滢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舌质红，舌苔属黄腻。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丁主任忍不住咳了起来。
他赶紧把刚刚拉下的口罩扯了回去，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
蒲老眉宇之间溢满了凝重。
鹿滢把体温计拿了过来，“丁主任，量一下吧。”
丁主任接过来放在自己腋下，八分钟之后拿了出来。
他对着灯光眯起眼睛，语气颇为沉重：“39°，看来真是中招了呀。”
蒲老没有说话，继续给丁主任诊脉。
“滑数。”
鹿滢随即也上去诊脉，跟蒲老的结论是一样的。
非典型肺炎的脉象并不复杂，之前几个肺炎患者的脉象也都是差不多的，但这个病就是传染性强，发展快，不好治疗。
渐渐的，丁主任的表情平静下来。
他已经接受了被感染的事实，目光变得十分沉静。
“蒲老，您还记得我们之前邀请您参与会诊的那个病例吗？”
蒲老拧起眉梢，“你是说那个五十多岁的女患者？”
“对，就是她。按照现有的标准，她当时的症状其实跟非典的症状非常相似，我怀疑她在十二月就已经感染了。”
鹿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如此说来，非典真的是从去年年底就开始出现了？
丁主任沉吟：“但她为什么没有感染别人呢？还有忠义乡那个病例，只是感染了家属，却没有感染到任何医护人员……但现在，只要是密切接触者，感染几率都很高……”
蒲老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说，那个女病人的病案很有研究价值，毕竟当时她服用了你开的药方，使用了中医疗法，并且治愈了。”
“如果她当时患的就是非典，是不是就能证明中医对于非典方面存在较好的治疗效果？如此一来，医院就有理由让你们正式介入。”
鹿滢的眼睛猛地一亮，“是呀，确实是这个道理！”
“好，我这就把她的病案找出来，写一份报告交上去。”然而蒲老的眉心依然没有松开，他满心担忧，却又目光灼热地注视着丁主任。
丁主任不禁缩了缩脖子，“您这么看着我干嘛？”
“比起那个，我更想要研究你。怎么样，丁主任愿意接受我们中医的治疗，试一试中医的手段吗？”
有他这个现成的病例，蒲老可是一点也不想放过。
“您要治我？”丁主任有点讶异。
蒲老哼了一声，“要不然，我为什么冒着被感染的风险给你诊断？你才刚刚染上，治疗难度比那个危重病人小得多，希望你能同意。”
丁主任仔细地想了想，点了头：“好吧，就当我为抗疫事业做贡献了，给您当一回小白鼠。”
蒲老的表情这才松快起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给你治的。”
很快，丁主任被送去拍胸片，做了各项检查。
有的检查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蒲老便去关照了一下其他人。不出所料，那天参与抢救危重患者的医护人员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感染症状，发热、咳嗽以及全身酸痛。
这对于抗疫大战才刚刚打响的第一医院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