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院讪笑了两声,“他们也是因为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太紧张,所以才不敢任由中医插手的。”
即便是现在,呼吸科也未必会同意中医介入。
但蒲老的话却不是没有道理,既然西医都不知道怎么治,那让中医介入一下又何妨?
副院跟呼吸科主任交换了一个眼神,“我看不如这样吧,烦请蒲老明天带着中医科的优秀医生,先过去给患者看诊,至于要不要采用中医的治疗方案,咱们再开会讨论。”
蒲老无奈地叹了口气。
中医在防治疫病方面是有上千年经验的,但现在的大趋势是依赖于西医,他也无法左右。
这已经是他目前为止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鹿滢坐在他身后,眉头也一直没松开过。
要知道这里可是粤省,华国中医最兴盛的地方,中医基础最好的地方,没想到就算在这里,中医的地位也如此尴尬。难怪非典时期中医在中后期才介入治疗,这将错失多少先机?
就遑论其他地方了。
鹿滢不由得叹了口气。
蒲老意外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起来:“怎么了小同志?觉得中医没有用武之地了?”
鹿滢摇头:“不是,我只是可惜,要是能早点让中医介入就好了。”
听到她这么说,蒲老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怅惘,“是啊,要是能早点介入,说不定我们已经拿到一手资料了,如果各个医院能快点互通消息就好了。”
他说的也是现实问题,如果没有疾控中心协调,医院和医院之间也未必愿意共享信息。
但如果传染病等级较高,信息壁垒就会打破。
鹿滢对此也没有办法,她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被系统传送过来的,无法改变历史。
但她也不能干坐着,还是想做点什么。
隔天,蒲老带着十多名优秀的中医来到呼吸科,给目前收治的几位非典患者看诊。
他们详细记录了患者的脉象、舌相、面相和问诊结果,并对他们的病程发展情况进行了深入了解。
没过多久,中山医院上报疾控中心发现类似病例,且院内共有二十多名医护人员感染。
“这么多人感染?”蒲老焦急地在办公室内踱步,“事情越来越严重了,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
他的徒弟和同事顿时都紧张起来,劝说他不要去。
“蒲老!”鹿滢立即上前一步。
“怎么,你也要拦我?”蒲老生气地瞪起眼睛。
“不,我没有想要拦您,而是希望您把我也带上,我年轻身体好,应该不那么容易被感染上。”
而且她就算感染了,也不会死在这里。
蒲老眼底划过一抹惊讶,显然没想到她这么年轻,竟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好,你跟我一起去,帮我做好记录。接下来,真的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翌日,他们启程赶往中山,这次参与调研的人更多。
除了当地的传染病专家,德高望重的呼吸科专家钟院士也去了,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专家们也随之同行。
蒲老作为中医界的代表,依旧是坐在其它专家的后面,但这次不同的是,他有了更多的发言机会。
“去年十二月,我在忠义乡参与会诊的时候,遇到过一家奇怪的肺炎病人,他们一家五口互相传染,都是肺炎,情况比较罕见。但奇怪的是,那次并未有任何医护人员受到感染,因此我们当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只以为是这家人生活习惯类似,又可能是因为遗传基因或其他因素,导致在同一时期感染了肺炎。”
“但如今看来,说不定就是非典型肺炎的先期发展状况。我认为,这个案例也很值得进行分析和研究。”
专家组听后,决定采纳他的建议。
把自去年十一月、十二月起便出现的奇怪肺炎病例都拿出来进行综合分析。
新一轮的讨论更加激烈,鹿滢的神情严肃而认真,全程使用录音笔录音,还把关键的内容记在了笔记本上。
会议后,中心医院门前不少病人家属都在紧张地观望,见一众专家戴着口罩走出来,神色都变得十分惶恐,并且议论纷纷。
但凡有医生靠近,他们都会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仿佛在戒备着什么。
有的人甚至惊恐地叫了起来:“真的,真的爆发传染病了!你们看,这些医生个个都戴着口罩嘞!”
“倒楣咗,听说这家医院已经有好多医生和护士都感染啦,口罩都挡么住的啦!”
“歹势,口罩有乜用啊?!要喝板蓝根,饮醋的啦!”
“到底系唔系真嘅?”
“走走,快去药店买板蓝根,晚点都被抢光了!”
见此情景,鹿滢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卫健委和疾控中心没有发布正式公文之前,谣言满天飞的情况怕是无法阻止了。
有关非典的报道和防治工作理应马上提上日程。
不久,关于非典的调查报告公布于世,非典真的来了!
全国各地只要得到消息的地方,大都人心惶惶,流言甚嚣尘上。
不少民众开始抢购板蓝根、食醋和大蒜,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几样东西能够预防非典的传染,药店和超市里的这几样东西都被抢购一空。
由于已近年关,有些地方还没有放假,大家都在置办年货,各地商超老板都被这个阵仗给吓到了,纷纷调运库存。
反正粤省的几个城市,一下子就乱了起来,板蓝根、醋和大蒜的价格一路暴涨。
蒲老带着一群岭南派老中医天天不是往卫健委跑,就是去疾控中心,但上头仍然没有下达明确的指令,同意中医介入全面的治疗工作。
蒲老急的嘴角生出了燎泡,鹿滢看着心疼不已,跟在他后面,每天给他泡菊花茶。
没经历过的人不可能知道,这时候的中医有多么煎熬。
他们也想尽一份力,无奈医学界普遍不认可中医在防治传染病方面的能力,蒲老就算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蒲老,我看咱们总是这样跑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还是回第一医院去吧。在那里您好歹可以开方,在一定程度上参与肺炎病人的治疗,再怎样也比留在这里强。”
鹿滢忍不住提了个意见,“再则说了,如果第一医院的肺炎患者治好了,不就是对咱们中医最好的证明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中医都愣住了。
蒲老猛地一拍大腿,“对,你说得对!走,咱们这就回去!”
几人立即订好回程的车票,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下车来不及休息就戴上口罩往呼吸科赶,环顾一圈,现在第一医院的医护人员都是全副武装。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蒲老抓住一个呼吸科的大夫问。
“蒲老,你们回来啦!这真是太好了,现在正缺人手呢!我们医院已经被列为收治非典型肺炎患者的定点医院,半个小时前有四个病人被救护车送了过来,其中一个危重,需要马上会诊。他们现在都在传染科,院长和副院长还有传染科主任都去了,您也赶紧过去吧!”
“好,我这就去。”蒲老穿上白大褂,带着鹿滢火速赶往传染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