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的大脑已然一片空白，像是闪现着雪花的电视机，只能本能地听从助产士的引导。
“好，很好，现在你要学会节省力气，每当感到宫缩的时候你就马上使劲，不要喊出声来，只要使劲就行了，明白吗？”
鹿滢有气无力地点头。
阵痛来临，她紧咬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劲。
平时敏锐的五感这会儿更加清晰，要不是她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这会儿只怕会崩溃。
数十次努力过后，鹿滢感觉自己快要没有力气了。
但助产士站在她身前大声鼓励：“加油，再加把劲！我已经看到宝宝的头了！”
鹿滢大为鼓舞，双手紧握住扶手，感受着宫缩的疼痛，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
一道嘹亮的哭声突然响起，像烟花般炸开。
“好，出来了！鹿滢，你真的很棒，顺利分娩了！”
听到助产士这两声激动的叫喊，鹿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绽放出虚弱的微笑。
她真是太了不起了。
“这小子一看就结实，6斤4两，56厘米长，来，抱过去给妈妈看看。”
鹿滢歪过头去，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但却清晰地看到了一个黑不溜秋，皱巴巴的小婴儿。
嘶，怎么这么丑呢？
果然刚出生的婴儿就没有漂亮的。
鹿滢略带嫌弃又满心欣喜，勾起唇角，不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她依稀感觉到护士在给她按压腹部，使整个胎盘娩出，又依稀感觉到她的会阴部撕裂了，有人在给她缝缝补补……痛觉一直持续着，并未完全消退。
再后来，就是被盖上被子，退出了产房。
“滢滢，滢滢！真是辛苦你了……是不是很疼？”霍争晖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忽近忽远，鹿滢想要回答却实在没有力气。
她的手很快被一片温暖所包裹。
看着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鹿滢，霍争晖胸口一阵窒息，心脏疼的发麻。
他一刻也不愿再离开鹿滢，紧攥着她的手，用毛巾细细给她擦拭额头和脸颊。
“不生了，咱们以后都不生了。”
霍争晖刚刚在门外如油烹火烤一般煎熬，脑子里塞满了各种恐怖的场景与臆想，这会儿仍然心有余悸，过往的一幕幕像幻灯片那样，一格一格地闪过，如白驹过隙，如梦似幻。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觉得与鹿滢的相遇仿佛是一场梦。
此刻，他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鹿滢，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她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鹿滢被送入VIP病房，本能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直到霍争晖把嘴唇贴在她额头上，她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她喃喃低语，只能用气音说话。
方才分娩结束后的兴奋感，支撑着她对霍争晖笑了笑，并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傻子，哭什么，你应该高兴。霍大总裁做爸爸了，不值得庆祝一下吗？”
霍争晖心里酸涩，鼻子耸动的更厉害了，“看你这么难受，我哪里还有心情庆祝？等会儿吧，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疼吗？要不要上止痛泵？”
鹿滢摇头，虽然宫缩确实让她感受到了疼痛，但尚且能够忍受。
“暂时不用，你看到冉冉了吗？”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给孩子起的小名，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这个名。
“看了一眼，长得可真丑，既不像我也不像你，还黑乎乎的跟煤炭一样。”霍争晖不悦地皱了皱鼻子，“臭小子折腾了你那么久，等他长大了我肯定要……”
鹿滢伸手打了他一下，“怎么，我这么辛苦生的孩子，你敢嫌弃？”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霍争晖急忙解释，“我就是有点生他的气，臭小子太不像话了，让你刚才那么疼，少说也得揍上两三顿才能解气。”
鹿滢哭笑不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跟他生气？算起来，罪魁祸首应该是你才对，要不是因为你……我能怀上他嘛。”
“对对，因为我，都是我的错！要不你再打我两下？”霍争晖抓住她的手就让自己脸上招呼，“使劲打，怎么出气怎么来。”
鹿滢笑得伤口疼，“哎呀你别折腾我，我要抓紧时间睡觉。待会冉冉送来了，你记得喂他喝点水，不会抱孩子就找护士学，千万别紧张知道吗？”
说完，脑袋一歪，就这么睡了过去。
霍争晖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只要睡着了，她就应该不疼了。
给鹿滢掖好被子，把空调温度调到最适宜的26°，他起身走出门外，给霍老爷子打电话报喜。
霍廷安已经在来的车上了，接到他电话就是一顿爆裂输出：“等你通知我，黄花菜都要凉了！你大哥和大嫂正在赶去医院的路上，滢滢还好吗？”
“还好，就是太累了，刚刚睡下。”霍争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爸，我有这一个孩子就够了，生孩子真是太吓人了。”
霍廷安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幽幽一叹。
“这件事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滢滢生孩子辛苦了，最近公司不用你，你就留在家里好好照顾她。月嫂和育儿师明天就可以上岗，孩子不需要你们担心。不过要不要母乳喂养，还得你跟滢滢好好商量一下。”
霍争晖当然舍不得让鹿滢亲自喂养，但这也要看鹿滢自己的意愿。
孩子怎么养都行，他都无所谓。
过了个把小时，护士把小冉冉抱了过来，霍争晖还特意翻开他的衣领看了一眼。
宝宝刚出生被抱出产房的时候，他虽然心急火燎，却也极为细心地记住了宝宝的特征，他脖子上有个小小的红色胎记，状似一只豆娘。
看到这枚胎记，霍争晖急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以前看新闻说有刚出生的婴儿被掉包的事情，他还不以为然，直到现在自己当了父亲，才不受控制地生出各种担心。
一会儿是担心孩子被掉包，一会儿是担心他身体不健康。
护士笑着指点他摆好姿势，方才把孩子放进他的臂弯里，“霍先生不用这么紧张，四肢太过僵硬，宝宝是会有感觉的。你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摇篮，一个温暖而柔软的地方，这样抱着他才会觉得舒服。”
霍争晖忙不迭地点头，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依然僵硬得像是一块石头。
但好在是冉冉睡的很沉，并没有马上醒过来。
护士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林婶紧张地站在一旁伸手护着，唯恐霍争晖一个不小心把孩子给摔了。
“林婶，你放心吧，我已经掌握诀窍了。”霍争晖盯着冉冉皱巴巴的小脸，慢慢地摸出了一点门道，“奶瓶不是还要消毒么，你去消毒吧，顺便看看滢滢醒了没有？”
“哎！晖少爷，你要不还是坐下吧，你这么站着，我实在是不安心。”林婶苦大仇深地望着他。
霍争晖无奈，只好抱着冉冉坐下。
很快，林婶把灌好温水的奶瓶拿了过来，教他慢慢把奶嘴塞进冉冉嘴里。
冉冉的眼睛虽然还紧闭着，小嘴却本能地含住了奶嘴，不大一会就把15ml的温水全都喝完了。小嘴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林婶眉开眼笑：“好好，冉冉真乖。”
“滢滢现在怎么样了？”霍争晖忍不住抬起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