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绿灯的时间很短，四周的行人都在跑，熙熙攘攘之中，鹿滢一边小跑，一边仰脸看向他。宽厚的肩膀，短密的发梢，挺拔的身躯……让鹿滢的心跳越来越快。
止步时，她差点一头撞在霍争晖的后背上。
“没事吧？”
鹿滢垂眸摇了摇头，“没事呀，你……”
两人的目光同时汇聚在他们交握的手指上，空气中激荡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可即使脸颊滚烫，霍争晖也没有松开她的手。
他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并没有反悔和不想负责的意思，甚至嗓子眼里还含着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
鹿滢哪里想到二十岁的霍争晖竟然这么直接。
一点也不像三十岁的时候既嘴硬又闷骚，浑身竖着密密麻麻的尖刺，对女人充满了防备。
不过也是，这时候的他还没有经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也没有经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
只一腔热忱报效国家，根本不会想那么多。
她怀着对三十岁霍争晖的愧疚，红着脸跟在现在这个青涩的霍争晖身边，一路向前。
这一晚，两人的关系显然又进了一步。
除了口头上还没有挑明，几乎已经是默认了彼此的情侣关系。
霍争晖没说什么话，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沉默的，但深邃的眼底一直都闪耀着明亮的光点，宛如从海面上反射的粼粼波光，耀眼的让鹿滢不敢直视。
她的心跳自从牵手开始就不断加速，再也缓不下来。
徜徉在公园里，霍争晖距离她越来越近，紧握住她的手片刻都不愿意松开，这种微妙的感觉令他无比上瘾。
他喜欢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鹿滢柔软的发顶。
喜欢轻轻抚摸她的手背，喜欢她一不小心撞上他的肩头，隔着衣服传递过来的温度。
喜欢今天皎洁的月光，更喜欢他们拖拽在地上的长长的影子。
不知不觉已经是夜晚十一点，站在鹿滢宿舍的门口，霍争晖不舍地挥了挥手。
“上去吧。”
鹿滢像只小鹿那般跑上了楼，也有些依依不舍，在楼梯拐角那儿踌躇了良久才继续往上，回到房间，打开了灯，躲在窗帘后偷看楼下。
看到屋子亮起了灯，霍争晖喉头滚动，双手插兜，慢慢地倒退了几步。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有个小小的人影在窗边晃了两下，嘴角不由得悄然上扬。
“鹿医生，晚安。”
……
鹿滢朝着病房走去，就见梁老争在与李主任说话。
“患者现在的情况仍然非常危险……”
李主任大惑不解，瞄了一眼正在里面吃流食的患者，皱眉道：“他现在能吃能喝了，还非常危险！？您老跟我说笑呢吧。”
梁老的表情却极其认真，“急病好治，慢病难医。别看有的人急病快死的样子吓人，只要能把他拉回来，后续跟进治疗，问题不大。但慢病要死的人就不一样了，他只要还活着，体内的根本就一直在被急剧消耗。这个患者看似已经被我们救回来了，却还有死关未闯。”
“不能吧，难道那次的情况还不算？”李主任攒起眉头，“如此说来，我们还不能放松警惕。”
“自然是不能的，还不能让他出院。”梁老知道患者家属担心花费，特意叮嘱李主任，“用中药也花不了几个钱，你们千万别赶人家出院。”
李主任哭笑不得：“这哪能呀，没有您的签字，我可不敢让他出院。”
这个责任他可担当不起。
鹿滢这时走了过去：“梁老，我进去问问患者今天的大小便情况。”
梁老对她点点头。
过会儿，她面色沉凝地走出来，“说是昨晚开始都是柏油状的大便……不妙啊。”
梁老面色微凛，“从今天开始，你与我都住在医院，麻烦李主任给安排一下值班室。”
“这是病情有变？”李主任急忙问。
梁老轻轻摇头，“说不好，再观察看看吧。”
一整个白天，梁老和鹿滢交替过来探视，患者妻子还觉得奇怪，但患者什么事都没有，夜晚她实在熬不住，带着女儿回医院附近的出租屋睡觉去了。
病房内，只留着一个护工。
鹿滢担心梁老的身体，自告奋勇决定值夜，结果凌晨时分，癌症患者突然瘤体破裂，病重垂危！
他们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癌症晚期果然难治，短短几天，已经遇到好几次垂危，硬生生从阎王爷那儿把人给拉回来，真是太难了！
但梁老硬是愿意接手，只这份毅力，就足以令人敬佩。
五点，得知消息的李主任匆忙赶往医院。
他的徒弟也跟着一同过来，路上忍不住埋怨：“这可是癌症晚期，哪里治得好？还不如一早就让人家出院回家算了，治不好也不是我们的责任。”
李主任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你再说一遍？”
徒弟摸了摸鼻梁，小声嘟囔：“我说的也没错啊。”
“没错？是，老百姓对西医很宽容，就算我们觉得癌症没救了，赶患者回家，家属也不敢骂我们，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但中医就不一样了，如果非要逞能去治一个注定治不好的病人，到时候人死了，还要承担骂名，这不是逞能是什么？”
徒弟点头称是：“对呀，吃力不讨好嘛！”
“放屁！”李主任抬起手指，指着他道：“这就是你学医学了五六年的心得吗？治病救人，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给患者治病，而是保存名声？！”
“可，可您先前不还……”徒弟顿觉冤枉，要知道李主任之前也是主张让患者出院的。
李主任沉重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我真的水平不行，没辙了，会那样做吗？如今梁老冒这样大的风险，给癌症患者治疗，我们就算帮不上忙，至少也不要说风凉话吧。如果所有医生都像你这样想，医院那就不是治病救人的地方，而是阎王殿了。”
听到这话，徒弟默默闭上了嘴。
两人赶至病房，鹿滢刚好搀扶着梁老走出来。
他神情疲惫，一双眼却熠熠生辉。
“患者怎么样了？”李主任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见过那么多死去的癌症患者，但这一次却最为紧张。
这般竭尽全力要是患者还不能活，对这位老中医来说将是何等重大的打击。
梁老拍了拍鹿滢的手，“你跟他们说吧，我坐着休息会儿。”
鹿滢连忙拿起毛毯搭在他的身上，转而面对李主任。
“人救回来了。”
什么？
李主任不敢相信，竟然救回来了？
鹿滢莞尔，“凌晨患者突然寒热如疟，自汗神疲，兼有心悸气喘、四肢不温的症状，脉若釜沸，命悬一线。但因为梁老当机立断，人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