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滢朝左右看了看,“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的论断跟沈医生的是一样的。她辨证有理有据,非常精准,组方也巧妙之极,完全对证。”
听她这么说,大家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极为微妙。
“不愧是中医世家的传人,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实乃我辈楷模!”鹿滢又夸赞了一句。
沈燕玉有些不在然地问:“那你这是认输了?”
“那倒未必。”鹿滢微微一笑。
带队老师打开她俩的方子,摊开放在桌面上,细细查看,“两位的论断的确是一样的,开的方子都是少腹逐瘀汤,以及四逆汤加味,只是有几味药的剂量不同。”
说完,他把方子交给林医生,林医生眉头顿时拧起,忍不住抬头扫了眼鹿滢,神色惊疑。
她这般反应,立马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
鹿滢起身,对门外的护士道:“麻烦你,去药房请聂老过来一趟。”
沈燕玉这时已经从林医生手里拿到了她的方子,发现她们开的方子果然极其类似,只是在几味药的剂量上存在差别,还有配伍上有少许出入。
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认真仔细地看了一遍,不由得心生疑惑。
“你用了泽泻?”沈燕玉抬头看向鹿滢。
鹿滢点头,解释道:“温里散寒,正气来复的思路没有问题,但需要谨防虚寒的盆腔炎马上转为热证。你逐淤是对的,但总要泻掉才行,否则转为热证怎么办?因此我用泽泻,可让首方的疗效更好,更利于患者转危为安之后的变化。”
沈燕玉想了想觉得有理,“鸡冠花,你为什么要用30g?这个剂量太大了吧?”
“患者黄带如注,少剂量是看不到什么效果的,我知道你是担心其凉性,但这个方子里有热药统御,就算我用了30g鸡冠花,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沈燕玉皱眉:“那用油桂又是为了什么?”
鹿滢嘴角含笑:“用油桂,自然是为了引浮游之火下行,导龙入海,虽然只有3g,效果却非常明显的。当然,这是我的个人经验,每遇浮游之火上行,就在方中加3g油桂,导龙入海,见效奇快。”
沈燕玉顿时面色凝滞。
鹿滢不想打击太过,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但语气却依然犀利:“其实吧,你的诊断非常正确,用药也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比较而言,我的方子会比你的见效更快,疗效更好罢了。”
“罢了”两字,让沈燕玉整个人都僵了。
作为一名中医,她如何不知道中医的弱点就在于见效慢,如果鹿滢的方子真能比她的方子见效快,她自然就是熟了。
但这还不足以说服他,因为鹿滢的个人经验之谈,并不能证明就真的有效。
正在这时,聂秋走进了会议室,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年轻的中医,笑得十分开怀。
“这么多后生啊,这是要做什么呀,比试辨证论治?”
“哟,小鹿,你跟哪位比呀?”
鹿滢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沈燕玉,“聂老,您不妨先看下这位患者的病历,再给她诊断一下病情,然后看看我俩的方子,最后评断一下。”
聂秋却没有着急看病历,而是背着手走到林医生背后,眯起眼瞅了眼她俩的方子。
“哟,治疗妇科炎症呢?温里散寒是吧,一个先逐淤,一个在逐淤的同时还能引浮游之火下行……那当然是这右边的方子疗效更佳。”
话音刚落,众人都露出惊叹之色。
这老头什么来头,怎么能把方子的功效看的这么准?
聂秋没理会他们好奇的目光,拿起患者的病历看了看,又道:“温里散寒,扶正逐淤,没毛病。这俩方子都能用,仅有的差别就在见效的速度上。以我三十多年用药的经验,敢打包票,把右边的方子用下去,患者明日,诸症全消。”
“明日?”沈燕玉惊了,“您这话说的略有夸大吧,就算这方子真的见效快,也不可能快到这种地步。”
聂秋斜睨了她一眼,“丫头,你没见过怎么就知道不能呢?现在九医院的中药,可都是我亲自把关的,药效比其它医院的不说好上十倍,好上三四倍也是有的,不信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看看。”
沈燕玉正有此意,“好,那就先把她开的方子煎好了拿给患者服用,我倒要看看,你们宁市九医院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
聂秋嘿嘿一笑,拿着药方溜达去药房了。
鹿滢连忙招呼沈燕玉坐下,“聂老就是这个脾气,他对于中药配比的优劣程度早已掌握的炉火纯青,现在九医院的中药房有他在,我比谁都放心。”
“聂老?我看他不过四十多岁吧。”沈燕玉刚才敢跟他叫板,也是看在人家只是中年人,并非一个老人家。
要真是个老人家,她可不敢这么放肆。
鹿滢却道:“不,聂老都七十了呀,你们没看出来么?”
在场的小年轻都纷纷咋舌,七嘴八舌地叫唤起来,觉得鹿滢是在说笑。
带队老师却瞳孔地震,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难怪我刚才看他觉得眼熟,竟然是……聂老前辈么?”他转身跑出会议室,直奔药房。
沈燕玉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好奇地看向鹿滢,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鹿滢稍稍扬眉,“聂老原名聂秋,你们如果没听说过他老人家的名号,不如问问师父和家中长辈。”
沈燕玉立刻掏出手机,给自家老爸打了个电话。
“你说谁,聂秋?不可能,绝不可能,聂老那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怎么会在宁市中医院?等等,你给我详细说说,他的样貌是什么样的?”
“他只看方子就反推出了患者的病情?如果真是聂老,这确实不算什么,他老人家可是随便品尝一口药汁,就能说出整个方子的高人……哎呀,你过去,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沈燕玉见老爸如此激动,看向鹿滢的目光也变得极为不可思议。
她小跑去了中药房,发现带队老师正跟在聂秋身后,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其神情之敬重、殷切,不由得让她也觉得,聂秋可能真是鹿滢说的那位高人。
她拍了几张照片觉得不满意,干脆和他爸视频连线,把聂秋拍了进去。
“啊呀,真是聂老!小玉你们这次可真是去对了,谁能想到聂老竟然在宁市呀!多年未见,聂老怎么还是以前那副样子,神了,真是神了,他这手养身本领实在太强,你爷爷都比不了啊。”
听到这番话,沈燕玉狠狠吃了一惊。
“这么说,他辨药的本事也很厉害咯?”
沈父郑重道:“那何止是厉害,聂老可是华国第一中药师,那个舌头,无论什么药,什么药效,只要他尝一口,就能说得明明白白。丫头,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跟聂老搞好关系,你能学的可太多了!”
沈燕玉不由得冷汗直冒,她可不敢告诉亲爹,自己刚才还跟这位高人呛了声。
这要被沈父知道了,绝对要狠狠削她一顿。
但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她刚来这里的第一仗,就打输了。
不久,聂老就亲自把药给煎好了,让护士端到了患者跟前。
患者在众人的注视下喝了这碗药,大约四十分钟之后,患者上了次厕所,出来后告诉他们,自己腹部两侧的痛感变轻了,就算伸手去按压,也只是有些隐隐作疼。
她脸上的嫩红之色也消退了,看起来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聂秋说的没是真的,这才一副药下去,患者诸症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