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争晖站在小山坡上，往远处眺望。
“还是先在镇上找个住处吧，鹿滢那儿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房车未必开的进去。”
他也不太理解，鹿滢怎么就突然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了。
但她必然有她的理由，霍争晖既然决定跟来，就不能给她添乱。
“那咱们就租套小院子，小楼房也行，我给找个干净点的，到时候把嫂子接过来住。”
丁三以前就是做侦查的，把这种事交给他尽管放心。
霍争晖上车，“走吧，天气预报说傍晚七点左右会有特大暴雨，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到达荷花镇。也不知道鹿滢她那边的条件怎么样，会不会漏雨……”
“医疗队住的应该都是当地最好的屋子，队长你放心，这里的百姓大都淳朴，不会亏待给他们看病的医生的。”
虎子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支马队，“看见没，那是专门运送赌石的！”
“赌石？能开出翡翠的原石么。”
霍争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突然间来了兴趣，“有点意思，把车开过去，问问他们卖不卖，怎么个价钱？”
几十公里外的一处小村庄里，一个戴着斗笠的小姑娘啪嗒啪嗒地朝她跑过来。
“鹿医生，鹿医生！”
鹿滢从背篓前抬起头，“怎么了麦穗？你跑慢点，出什么事了？”
麦穗小脸红扑扑地跑进屋里，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鹿医生，快跟我走！我二叔被人从外面给抬回来了，吐了好多血，他不会是要死了吧？！”
鹿滢拿起药箱背上，便牵着麦穗往屋外走。
“别着急，先跟我说说你二叔的情况，他有没有受过外伤，什么时候开始吐血的？”
但麦穗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对这些知道的不清楚。
“我不知道，我二叔上个星期就跟着别人出去打工了，刚刚被几个工友抬回来，我看到他的时候就他在吐血了。”
鹿滢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们很快来到患者的家里，因为光线不好，她让患者家属把灯打开。
麦穗却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夏天就快到了，现在我们村每天白天限电，晚上要七点之后才会有电呢。”
鹿滢有些讶异，但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那就把患者抬到堂屋吧，那里有亮光，不然我没办法面诊。”
患者妻子便和她一起，用躺椅把他抬去了堂屋。
鹿滢细细打量，发现患者面色黯淡，神情萎靡，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脏污。
麦穗细心地去把木桶拿了过来，放在她二叔身边，怕他又要吐血。之前吐出来的血还在桶里，没来得及清理。
鹿滢没有看他的舌头，因为患者刚吐过血，舌象已经被污染了，要清理之后才能做舌诊，比较费事。
为了尽早确定病情，她直接给患者把脉。
十来分钟后，鹿滢问他：“您前天喝了酒的是吧？”
患者虚弱地靠在躺椅上，胃里难受的很，不想回答。
患者妻子替他回答道：“对，前天是喝过几杯白的。”
鹿滢又问：“那前天回家时受寒了吗？”
患者妻子面露惊奇：“你怎么知道的？前天傍晚突然下了一场暴雨，我家这口子出门从来没有带伞的习惯，淋了好大一身雨，当晚就有些着凉。而且他这段时间挺累的，本来下午就能回家的，却偏偏被人拉去应酬，平时他是很少喝酒的。”
鹿滢看了眼木桶里的血，“他是不是以前就胃不好，有过胃出血？”
“对呀！麦穗你请来的这个医生真是厉害，不用拍片子只是摸个脉就全都看出来了。他胃溃疡已经好几年了，以前也胃出血过。我一直不让他喝酒的，这次是别人非要逼着他喝，他推脱不过才喝的。”
“等他好些，我定要找那几个没良心的好好算账，明知道我家这口子不能喝酒，还非要他喝，到底安得什么心？”
患者无奈地叹了口气，“都是街坊邻里，还是算了吧。”
他老婆瞪起眼睛，气愤道：“就你是好人，不跟人家计较，但你也不看看这是多么严重的事情！都吐血了，他们一个个躲得不见人影，有把你当朋友吗？”
麦穗也跟着附和：“二婶你放心，等我爸回来，肯定会帮二叔讨个公道的。”
鹿滢微笑着看着他们，“你们先听我聊聊他的病情吧，其它的事可以稍后再说。”
“胃吐血，多半是因为肝胃不和，肝气横逆犯胃，迫使胃气上逆而引发的。在治疗上，当以疏肝和胃为主。你家男人以前胃就不好，中气一虚，就易胃逆。
他之前不常饮酒，但前天既受寒又喝了酒，寒热相攻之下，致血上溢，所以应当用温降之法来止血。”
麦穗听的入神，她去世的奶奶原先是这里的赤脚医生，是有些中医底子的，当即就好奇地问：“那应该用什么方子呢？”
鹿滢见她眼眸黑亮，闪烁着求知的光芒，笑问：“你觉得应该用什么方子？”
麦穗凝眉想了想说：“柏叶汤？”
她二婶扭头看着她。
鹿滢面露惊喜，颔首道：“你说的对！《金匮要略》里讲‘吐血不止者，柏叶汤主之。’此方寒热并用，既温中又清降。柏叶轻清，能够清热止血。再佐以姜、艾辛温，能够温通胃阳。麦穗，你是不是学过《金匮要略》？”
麦穗高兴地点头：“我奶奶很早以前就让我背过，不过我只知道背，上面的那些方子，从来没有用过……”
她二婶“咳”了两声，道：“俺们村的村长信奉道医，自从婆婆走后啊，大伙儿生病了都是去请附近的道长来看病。但俺们家不相信那个道医，神神叨叨的，比跳大绳的还悬乎，这都什么年代了，哪个还喝符水治病呢！”
鹿滢听得直皱眉，“难怪医疗队在这里搞义诊，来看病的村民没有几个，原来是这个原因。那道医的符水真的有用吗？”
“这我可不好说，那道长是受村长供奉的，每个月能过来三四趟，谁有个头疼脑热，找他买几张符箓，烧掉兑水喝就能好。至于其它的病他能不能治好，我也没打听过。”
患者妻子这番话，让鹿滢深感忧虑。
“来，麦穗，你来帮我写方子。”鹿滢把纸笔递给她，笑着摸摸她的头。
她觉得麦穗是个好苗子，趁现在有空，想多带一带她。
方子开好后，麦穗戴上兜里准备赶去镇子上抓药，但天上阴云密布的，鹿滢有些担心。
“麦穗，要不你别去了，还是我去吧！”
鹿滢伸手拦住了她。
“看这天气怕是要下暴雨，我开医疗队的车过去，会快一些。”
麦穗跟她二婶都非常感激，家里穷啊，他们平时去镇上都是徒步，家里唯一的自行车，还被麦穗她爸给骑走了。
鹿滢不敢耽搁，跟医疗队队长知会了一声，拿起车钥匙就要出发。
跟随她一同过来的保镖急忙走了出来，“少夫人，有什么事您交代给我们去办吧，马上就要下雨了，开车危险。”
鹿滢凝眉道：“我也知道危险，但荷花镇上没几个药店，我怕药找不齐，你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去，咱们争取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