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丘府。
“夫人,老爷今天怕是不回来了,皇上又召见他了。”白笙旁边的奴婢乔乔又开始唠叨了。“老爷都好久没有陪夫人了。”乔乔这么说着,她都在替夫人难过。
“好了,老爷有公务在身,就不要去烦他了。他陪我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就不要再说了。”白笙停下的梳头,望向窗外,今年大雪比去年更盛。冬至,是家家团圆,吃饺子,喝羊肉汤的时节。丘神纪今年又不会陪她们了。
他去北关山上了,又是一年父亲的忌日。他的性格向来不喜热闹,像这种家庭团聚,都是以公务在身为重而推脱。高山上,飘雪,烈酒,墓碑。丘行恭在他小时候就训练,为的就是让他以后不能辜负了老祖宗,他也渐渐的就成了这样的性格。
下山后,他骑马手提着半只羊。在集市这边,家家户户都在买冬至该吃的,人山人海,很是热闹,让人挤的没法正常过去。
“老板,两斤猪肉,还有我还要一窝白菜。”“好嘞,道长你怎么还能吃肉啊?”熟悉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下格外响亮。
“我帮我朋友买的!”什锦也在这里买菜。准确来说,她是一个假道士。眼看到冬至了,回想起以前和家里人团圆吃饺子的画面,如今孤身一人自己做饭。大家今天都急着有事,都没人来道观供奉了,更别说吃的了,也只能自己做。
完事后,她提着那一篮子的菜,挤过人肉堆。看见集市门口那个坐在马上的高大男人,丘神纪?怎么他在这里?什锦丝毫不避讳的走到了他面前,又开启了她的职业假笑:“丘将军,怎么冬至还一个人在这里?你回不了家吗?”
“不是。”丘神纪答道。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莫不是吵架被赶出家门了,虽然没见过丘将军的妻子白笙,但感觉丘神纪是个妻管严。堂堂大将军,真可怜。。什锦直接断定了自己的这一系列的猜想,于是她笑着说:“没事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到我的道观上去吃饺子吧。”
还没等丘神纪反应过来,什锦便拉住了他的马绳牵着去了道观。算了,白蹭一顿饭也行。
在灶房处,看着站在门口,提着羊头的丘神纪。为什么莫名有一种喜感?
“丘将军,你过来一起帮我忙吧。”什锦捆上了围腰,把菜刀递给他,“你要不把猪肉给剁碎吧。”如此简单的活,让一个将军来做怕是不太妥当,好在丘将军平时玩刀弄剑惯了,剁这种猪肉的小事一会儿就好。菜板上哒哒哒的响声,以及面前这个男人不动声色的样子。什锦开始偷偷笑起来,想不到丘将军居然愿意给她下厨。
“丘将军,你喜欢吃香菜吗?”
“不喜欢。”居然不爱吃香菜,香菜可是人间何等美味,看来饺子馅儿不能加它了。这集市上卖的菜也蛮少,就只能包纯猪肉饺子了,又开始怀念在蜀西的日子了。
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就开始包饺子了。什锦作为一个老手,很快就包好了十几个。倒是丘神纪,他虽肉切的很好,但是像包饺子这样的细活却不会!
“丘将军,你手反了!”什锦开始为丘神纪纠错。“你们一天天战场上打打杀杀的,搞半天连饭都不会做,这以后怎么生存?”她又新拿上一张饺子皮,用手示意了一下丘神纪。“看我怎么包的。”
女孩纤细的手上沾着点点面粉,窗外的柔光照在她面前,散落下来的发丝也微微发光。丘神纪开始注意面前这个少女,其实不说话还挺可爱的。什锦说什么他也好像都没听见,一直到最后“看懂了吗?”他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到底在干嘛。
“丘将军,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在看我教学?”什锦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他有什么心事吗?“那你去添柴吧,烧水。”话音刚落,他立刻转移到了灶台边去添柴。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包饺子吧,什锦只能这么想。
一会儿,下锅的饺子都像元宝一样膨胀起来,个个饱满丰富,让人看着有食欲。什锦注意到了丘神纪带来的那半头羊,便问:“丘将军,你带来的那头羊能吃吗?”
“不能。”算了,这个男人总是话少,既然不能吃,就算了吧。
“我给你带只新的羊来吧,那只馊了。”丘神纪突然开口道。看着灶台边半扎马尾,不穿铠甲的将军,他还真是少有的温柔与关心。“不用了,想吃随时都能吃。”
桌前,什锦又拿出自己存了好久的剑南春,这可是故乡的味道,光闻那味道就感人,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生活。那时她还很喜欢偷酒喝,毕竟一个小姐这样做有点不成体统,于是什锦便经常把酒灌在水壶里,当水喝。
看着她一坛一饮而空,丘神纪笑道:“你倒还真不像一个道士。”不是吧,难道说他看出来了?“你以前在蜀东是做什么的?”丘神纪打心底对这个女孩感到好奇。
什锦想着,要不要说实话呢,要不然掺点假吧。“将军,我其实是蜀西的之前一直骗你。而且我呀,以前是西门国的人,是将军之女。现在装成道士还不是为了骗口饭吃。”
听见“西门国”这三个字,丘神纪不禁沉思了一会儿,看着面前活跃的少女,他也有些难过。“那里现在已经是大唐的领域了。”
“我知道啊,”什锦语气很难过,“虽然故土还在,但亲人终究还是走了……”
“人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丘神纪温声道,“你总得向前看。”看着面前的“导师”,什锦仿佛春心荡漾,又加上酒的作用。她开始了胡言乱语:
“丘美人~”
丘神纪一脸不可思议,他立马站起身,什锦便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她又继续说道:“你这样子真的很让我心悦,可是你有妻子了啊!好伤心~”什锦说着说着,眼眶开始泛红,“突然突然好想念我的故乡,呜——为什么亡国的是我,为什么失去亲人的是我,为什么活下来的那个人也是我啊?”
丘神纪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酒鬼,他把什锦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抬去床上。她蜷在床上,像只可怜的兔子。泪水也点点打湿了床单,丘神纪轻轻地用手帕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起身准备离开,她又开始说道:“丘将军,谢谢你。”
丘神纪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直到第二日醒来,昨晚那个梦,回顾了这三年,她感慨着时间过得可真快。窗边的阳光洒过,微微用手遮住了一下,手腕上的风信子手链却又引起了什锦的注意。对了,也不知道无心怎么样了,她突然起身。对了,我可以用手链传过去找他啊。
她盘坐在床上开始施法,忽然一阵漩涡涌动,心脏仿佛跳不过来了。
“你这次任务失败了,什么结果你知道的。”嗯?这是谁的声音?
“我知道。”这是无心,怎么回事?睁不开眼,突然身体像是石化了一般动不了。啊怎么回事?霎时,什锦失去了知觉。
当她再次醒来,周围是一片漆黑的环境,她微点火光,分析这周围的样子,这里……是铜炉山?!无心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