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微不可闻的异动,就是听力最好的常人也不一定察觉。
但是庄飞鹤就不同了,他现在的听力,比某些动物还要灵敏。
自那次练剑,从金刚囚牛耳中得到那柔软似胶的耳屎之后,他在求解七步跳蛇之毒的间隙,不忘对神兽耳屎进行处理,那么大一块,最后只练成一颗小小的如白玉般的丹药。
服用之后,听力大增,这让庄飞鹤着实适应了一阵。
有时候,当你什么都能听得见、辨得出,何尝不是一种快乐的烦恼。
庄飞鹤目光陡厉,一步到窗前,打开窗户。
只见一股柱状黑烟,在空中横滚着快速移动,直冲醉香楼而去。
终于来了!
顾不得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兔子,庄飞鹤翻身跳出窗外,直追那股黑烟。
或许感知到了身后有追兵,那股黑烟猝然加速。
庄飞鹤本想挡在那股黑烟之前,可离醉香楼距离过近,已经来不及。
只见黑烟破窗而入,顿时传来一阵惊恐四散奔逃之声。
心急的庄飞鹤也要跟着进入醉香楼,可还没摸到窗沿,就感到醉香楼里向外震出一股蛮力。
犹如一颗炸弹在醉香楼正中心炸开,所有门窗随即被震飞,里面的人也被震出到了室外,血肉模糊。
庄飞鹤急速后撤至上空,俯瞰摇摇欲坠已成危楼的醉香楼。
他刚喘一口气,庆幸没被那股蛮力伤到,就见一股黑烟从醉香楼里冲出,向城外飞去。
“啊!”
从黑烟之中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叫。
庄飞鹤一听便知这是李友儿的声音,急忙追了上去。
黑烟到底是何物。
这次他并未阻拦黑烟去路,而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它身后,它加速,他加速,它转弯,他转弯。
出了城,在一片空地之上,黑烟落了下去。
幻化成人型。
好魁梧!
庄飞鹤暗自一声惊叹。
如果说庄飞鹤是堂堂七尺男儿,那这人就得有九尺高,甚至还要高。
他一手揽着李友儿的腰,李友儿无力地垂着,已近昏死过去。
面前高大魁梧的对手身披暗金铠甲,头戴金盔,面部还遮有一青铜面罩,只露一双阴狠的眼睛,目光中透着阵阵杀意。
有股将军风范。
他巍峨站立,一动不动,似是在等庄飞鹤。
居然只来一个人,这是赤裸裸地看轻我庄飞鹤?
他站在这个面罩人五丈开外的地方,指着李友儿,冷言道:“你是谁,为何要掳这女人?”
面罩人直盯着庄飞鹤,言语不清道:“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嘿嘿,这货是基本的礼节都不懂,出言就是侮辱。
庄飞鹤听他说话,只觉得他像是少了半截舌头,面带讥色道:“反正来得前两拨人,都死了。”
说着,他将两枚制作粗糙的玉佩扔到了面罩人眼前,道:“这俩,是你们的人吧?”
面罩人一看,被激怒,一甩手将李友儿跟扔死猪似地抛向一边。
这个举动,把庄飞鹤气够呛。
李友儿,好歹是跟自己有过甜蜜过往的女人,怎么能被弃如敝履。
大哥的女人,自己的女人。
庄飞鹤还是年少气盛,不懂什么叫隐忍,双指夹着五寸来长的银针冲了过去。
面罩人没有躲闪的意思,眸星中庄飞鹤的影像越来越大。
见面罩人无动于衷,庄飞鹤的速度又快了几分,意图一击毙命。
面罩人突然一抬手,五指伸展。
呸,你以为你是钢铁侠?
庄飞鹤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从面罩人的袖口内急射出十个黑色细长之物,直扑他的面门。
敏捷的庄飞鹤急速后仰,眼睁睁地看着七步跳蛇从自己的脸上方飞过。
看来是棋逢对手,都是用毒的高手。
没有停止前进的庄飞鹤举手朝面罩人腋窝刺去。
面罩人一击未中,不得不借力后撤,瞬间后退数步,并一把拍开庄飞鹤的胳膊。
面罩人的沉稳应对,让庄飞鹤突感棘手。
此人功力深厚,远在前两拨的杂碎之上。
对手强大,同样面容刚毅的庄飞鹤依然有击败他的信心。
一闪一攻,庄飞鹤再次出手。
这一次,他先射出一针直击面罩人的眼睛。
面罩人抬起手臂,要用护甲隔档毒针。
庄飞鹤趁机绕过他,要从他脖颈处下针。
面罩人心稳如水,在挡毒针时同时腰腹用力,堪堪躲过庄飞鹤这一刺。
不仅如此,面罩人滑步,步伐诡异迅捷。
庄飞鹤还未收手,面罩人已经出现在他的后方。
嘭——
面罩人一肘击在庄飞鹤后腰。
庄飞鹤猝然扑倒在地,轱辘出去好远。
槽!
庄飞鹤暗骂一声,这脸丢大了。
汪尘可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有内力护体,庄飞鹤不觉得这一击有多重,马上站起身来,但不免狼狈。
面罩人站在不远处,轻蔑地勾了勾手指,摆出一个攻防兼备的姿势。
庄飞鹤可不信自己干不过他。一手握拳,指缝中夹着三根银针。
不是眨眼工夫,而是睫毛微动的工夫,庄飞鹤再次攻到面罩人眼前。却又一个闪移,到了他的后方。
面罩人被铠甲包裹得甚是严密,可下毒针的地方不多。
喉、眼、嘴,只有这几个地方可以进攻。
再次攻他后脖颈。
面罩人冷哼一声,在躲开庄飞鹤攻击的同时,反手击向他的腹部。
庄飞鹤早有防备,腹部肌肉一收,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到了距离面罩人几丈开外的地方。
好难对付!
庄飞鹤心生烦躁。
他的拳掌之力是弱项,这样下去甭说一点便宜占不到,而且可能被耗死在这里。
打不过就跑。
他心生逃意,目光看向李友儿。
面罩人目光如炬,似是看出了庄飞鹤的企图,一步挡在了他跟李友儿之间。
这面罩人不容小觑!
面罩人双手抱于胸前,摇着脑袋。
鄙视之意特别明显。
就一句话。
你不行!
庄飞鹤怒意暴起,这次手中伸出十把银针,再次发起冲锋。
两针射眼,两针入喉,两针进口。
或许是太冲动,他并未深思熟虑。
这眼睛、嘴和喉是在一条竖直线上,面罩人只用一臂就挡开了六根杀气腾腾的银针。
也就在这时,庄飞鹤抱起了面罩人身后的李友儿。
原来他本意就不是要进攻面罩人,他就是想跑。
先跑再说,古话说得好呀,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古语又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对于庄飞鹤,这挨揍的仇迟个一两年报也是可以接受的。
刚要发动云波游步,便觉一只厚重的手掌掐住了他的一个肩膀。
与此同时,他又觉得另一个肩膀一阵刺痛。
卑鄙!
面罩人在按住庄飞鹤一只肩膀的同时,另一只手捏着两条七步跳蛇,将开张的蛇牙刺入他的另一只肩膀。
庄飞鹤肩膀一抖,将肩膀上的蛇弹开,四个尖利蛇牙却留在了肉里。
面罩人不再纠缠,突然远跳,与庄飞鹤拉开距离,接着就化作一缕黑烟,飘上空中,急速远去。
庄飞鹤眼巴巴地看着那缕黑烟远去,心中无比懊恼。
得,这次算是彻底被玩弄和侮辱了。
面罩人用这种方式让他体会死亡带来的恐惧。
庄飞鹤可以感觉到毒液顺着体内血液经脉开始循环。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一辈子玩鹰,这次居然被鹰啄了眼。
庄飞鹤咬着牙,抱着李友儿急速返回客栈。
七步跳蛇蛇毒,不会让自己马上毙命,却能让自己陷于昏迷之中。
他必须在自己昏迷之前,为自己解毒。
从窗进入房间的庄飞鹤,已经能感到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
他把李友儿放于床上,盖好被褥。
桌上内服外敷的丹药还在,只是这些是在兔子上做的实验,救人药量是否足,他真不确定。
他扫视了一眼地面,没有找到那只做实验的兔子。
或许它得救了。
庄飞鹤开始呼吸急促,视线也变得模糊。
只能根据自己和兔子之间的体重比例,然后推算吃多少解药。
是药三分毒,吃得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口服下解药,他做出一个要呕吐的动作,没有加香料的解药,是真TMD难吃!
就像是吃了一坨屎。
他的动作已经变得迟缓,抬手这么简单的动作,他都做得异常颤抖。
奋力将后肩上四颗蛇牙取出,这时他的后肩已经发黑发紫,并且范围在不断扩大。
啪——
他将外敷的膏药重重拍在了后肩,像是使出了最后的力气。
突然,他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看着已经倾覆的醉香楼,云子山的脸上愁云密布。
“又是醉香楼!”云子晋自言自语道。
这次的死者,不是醉香楼里的女子和伙计,就是来这里买乐子的客人。
一上午核查现场,清点死者。
“子山师兄,这次一共死了五十六人,醉香楼里伙计十人,歌姬、侍女等十三人,老鸨子一人,客人三十二人。”
一云凌观弟子向云子山汇报道。
这数字,只能说是伤亡重大。
一旁听着的云子晋问道:“死者里面可有李友儿。”
这也正是来汇报的人下面要说的,“醉香楼的人几乎全死了,唯独少了李友儿。”
云子晋与云子山目光相对,云子山道:“先找李友儿吧,或许能从她身上找到些东西。”
有家属的死者,就让家属把尸体领了回去好生安葬,没有家属的,云子山安排云凌观的人处理安葬事宜。
这次没有尸体要运回云凌观,可云子山他们也不敢再走大道。
今天来的弟子功法高强,都会御剑而行,所以回云凌观时,走的是空路。
回去的路上,云子晋脸上带着懊丧。
“子晋,你怎么了,这么不高兴?”云子山关心道。
“上次,我就觉得这李友儿有问题,就该当即带回云凌观好好盘问。这下可好,她人不知所踪,还死了这么多人。”云子晋气道。
事已至此,云子山只能好言相劝:“既然没有发现她的尸体,她就应该还活着,既然活着,我们就可能找到她,找到她就能问出事情的大概。”
“希望如此吧,既然有人不惜杀害这么多人,就是为了一个李友儿,我看李友儿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云子晋悲观道。
最近这一系列的事,看似与李友儿有关,可还是不明朗。
云子山依然是置身在一片迷雾之中,与真相相距甚远。
师父阳泉子外出已归,但是他外出干了什么,云子山他们一无所知。
阳泉子也再没有提那纹身的事。
在云凌观众弟子的严防死守之下,虽然蛇患还在,但是可以把蛇拒之观外,也算是一件高兴的事。
云子晋忽然陷入沉思,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事。
“子山师兄,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云子晋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快说。”云子山很有兴趣道。
“上次,我们发现了四十四具尸体,我们也断定这四十四具尸体是同一伙人,而且这四十四个人被杀的情形都一样,也就是说,他们是被同一个人所杀。”云子晋认真分析道。
云子山点头:“对,这个我们上次已经提到了。”
“也就是说,这城里有股力量,或者说有个人在对付这四十四个人背后的力量。”
“可以这么认为。”
云子晋又道:“或许,李友儿就是这股力量的其中之一,就算不是这样,她也应该知道这股力量的存在。”
云子山沉吟道:“我们上次询问李友儿,她可不像知道什么的样子,她连自己如何变年轻都忘记了。”
“她万一是装的呢?你要知道,她可是风尘女子,而这种女子,逢场作戏可是她们的拿手技能。”云子晋肯定道。
“难道我们都被骗了?”云子山不愿承认道。
“或许是这样的。”
“可这次死的人都是无辜百姓,两股势力的人,我们没有发现。”云子山不解道。
“这可能是一股势力偷袭得逞。”云子晋猜测道。
“那这么说,应该还有一股势力在找李友儿。”云子山判断道。
“嗯。”云子晋正色道,“我总觉得,其中一股势力就潜伏在城中,离醉香楼很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派人查找城里最近来的陌生人。”云子山猛然醒悟道。
“那这就有劳师兄了。”云子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