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放着光的龙眼恶毒地瞪着庄飞鹤,让他不寒而栗。
他真没想到,在这里会有这样的异兽。
庄飞鹤没敢下去,只能在高空继续看着。
那龙头又是一声吼叫,下身显露了出来。
蛇身!
这异兽居然是龙首蛇身。
它一摆身子,身旁的树木霎那间折断一片。
那种咔咔断裂的声音,听得庄飞鹤浑身起鸡皮疙瘩。
庄飞鹤立刻从记忆里找寻这异兽的信息,汪尘一定知道这异兽的一些事。
金刚囚牛!
这哪里是异兽,这是神兽!
囚牛,按照古书的记载,它可是龙的长子。
它身上的鳞片非钢非铁,坚硬无比,正因为如此,它被称为金刚囚牛。
金刚囚牛此时剧烈扭动着身体,横扫周围一切,无论是树木还是巨石,都难逃一劫。
庄飞鹤和金刚囚牛比起来,显得又弱又小,它那眼睛睁开的宽度,就超过了他的身高。
霁月剑似乎感受到了威胁,剑身再次亮了起来。
庄飞鹤并无杀意,一甩剑身,让霁月剑平静了下来。
金刚囚牛朝着庄飞鹤大声吼叫,又不断扭着巨型身躯,好像是想把他吞进肚子里一般。
越是这样,庄飞鹤越是得远远看着。
它那甩尾力度,自己只要一触,必将粉身碎骨,就是女娲娘娘在世,也捏不起来。
庄飞鹤不想与这金刚囚牛纠缠,反正这霁月剑剑气的威力他见识过了,不如就此返回永谊大陆,云州。
“啊嗷——”
金刚囚牛又是一声叫。
不对,庄飞鹤迟疑了,这叫声不像是愤怒,听着更像是痛苦和哀求。
他疑惑地降低了高度,很谨慎地注视着金刚囚牛,发现它的蛇腹鼓鼓的。
我嘞个去,不会吧,不应该是我想的这样吧。
这样的想法太猥琐。
它,不会是要生了吧。
刚才剑气相撞产生的冲击波,是不是让它动了胎气?
这算什么,产前阵痛。
娘嘞,现在是庄飞鹤脑仁疼。
他的八宝葫芦里,是有镇痛和催产的丹药,但那都是给人吃的。
就算那些丹药对兽有用,以金刚囚牛这庞大身形,也是杯水车薪,不起作用。
如果给人接生,他还能应对。
但是给这个神兽接生,就勉为其难了呀。
看着金刚囚牛痛苦的样子,庄飞鹤于心不忍。
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的脑子又飞转了起来。
突然地灵光一闪。
虽然不知道办法行不行,但是可以一试。
庄飞鹤收剑入腰,将寒阴笛掏了出来。
生理镇痛不行,那只能心理镇痛了。
据记载,这囚牛耳朵灵敏异常,极善音律。
因此,庄飞鹤试着用寒阴笛吹奏一首节奏舒缓、旋律喜乐的曲子。
笛声回荡,婉转悠远,恰恰给人一种舒适、恬静的感觉。
在这种清幽的环境中,笛声的声色、声调显得清晰无比。
还真是起了作用。
金刚囚牛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也不再大幅度地晃动身体,可以将力气集中在生崽这个过程上。
直视着神兽的庄飞鹤心中喜悦,居然也陶醉在了自己的笛声中。
一曲结束又是一曲,一曲比一曲平和,一曲比一曲欢愉。
约莫半个时辰,一个小金刚囚牛脱离母体,身上沾着粘稠的羊水,扭动着四处游走。
母金刚囚牛身体不再疼痛,慈爱地看着小金刚囚牛,这片土地又变得宁静。
囚牛,是龙的子嗣当中性格最温顺的。此刻的样子,才是金刚囚牛最真实的样子。
小金刚囚牛围着母金刚囚牛转圈圈,兴奋地叫着,如婴儿的啼哭。
庄飞鹤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心中莫名地感动,他收好寒阴笛,落到金刚囚牛不远处的地面。
小金刚囚牛见到庄飞鹤,流着哈喇子朝他飞快地划了过去。
槽,兽就是兽,哪里有什么感情。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现在却想用我果腹!
庄飞鹤准备再次腾向空中。
“啊嗷——”
母金刚囚牛一声呼。
小金刚囚牛忙停了下来,不情愿地反身而回。
槽,神兽就是神兽,通人性呀。
我帮你生崽,你是不是得报答我?
庄飞鹤如此想着。
这囚牛的龙角,可是超极品的药材,驱百虫,解百毒。
它的龙角每百年会一断,然后重新开始长角。
庄飞鹤没有直接从它头上取角的想法,看这母金刚囚牛体型,大概也有几百年的岁数,只要能找到它换下的角,那就是件极为幸运的事。
除了龙角,这囚牛的耳屎,也极其珍贵,炼成丹药后,可以治耳聋,永久性地提高听力。
庄飞鹤要赶时间,立即钻入树林,不多时便发现了一个两人环抱粗,长度有他三个高的囚牛角。
他高兴得几乎想要当场跳支舞表示庆贺。
对于一个医者,一个药师,能得到这样的药材,真是让人兴奋得不能再兴奋。
龙角被庄飞鹤用寒阴笛切割成巴掌大见方的一块块,放进了八宝葫芦中。
忙得不亦乐乎,忙完之后,又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他再次返回到金刚囚牛这里时,母金刚囚牛因为生崽耗掉了太多体力,已经睡去。
天助我也,这不就是好机会。
趁小金刚囚牛不注意,庄飞鹤悄悄贴近母金刚囚牛的耳朵,向它耳朵眼里望着。
他用寒阴笛伸出的线丝,从金刚囚牛的耳朵里掏出一块如琉璃般剔透的胶状物,摸起来弹弹的。
龙的耳屎当然不是人的耳屎可比,黄黄的硬硬的。
这Q弹像果冻一样的东西,这就是它的耳屎。
依然是切成块放入八宝葫芦。
这次可真没白来,收获大大的。
庄飞鹤难掩高兴,带着心满意足返回云州。
......
云子山和云子晋狼狈返回云凌观,将最为悲伤的消息告知阳泉子。
除了他们两个,和他们一起的其他云凌观弟子均死于蛇的围攻下。
阳泉子来不及询问更加详细的情况,便带人赶往出事地点。
当看到弟子们被蛇啃食过后残缺不全的身体,阳泉子痛苦万分,而那四具要拉回去的尸体已不见踪影。
眼前的惨状让阳泉子等人不忍直视,他们只能将这些尸身带回,好生安葬。
“师父,这是死在醉香楼附近的人身上的纹身图样。”
此次出师不利,云子山害怕阳泉子责罚,大气不敢喘地将手中的粗纸捧到阳泉子面前。
面色冷得可怕的阳泉子,只撇了一眼粗纸上的图案,心中猛地一惊。
他一把将粗纸从云子山手中夺了过来,前走几步找了个更加明亮的地方,细细端详。
阳泉子那略显苍老的脸,更加晦暗。
百年前那场战事,又浮现在他脑海。
只是闪过几个惨烈的画面,他就强行将那记忆赶出,不再回忆。
记忆可以不被拾起,但这隐约可见的危机却不得不面对。
古月族,要真地要卷土重来吗?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找信得过的人再好好合计合计。
云子山一言不发地站着,偶尔抬头看一下师父阳泉子的脸色。
身旁的云子晋同样毕恭毕敬,脑子里全是蛇如蝗灾般在头顶乱飞,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可怖情景,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遍布全身。
这到底是什么蛇,体型小不说,还很歹毒。
如墨的颜色,湿滑的蛇身,腾地出现在黑暗之中,落在自己的身上,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令他恐惧的最根本原因还不是此,而是那无药可解的蛇毒。
死亡,才是让一个人最害怕的事。
“好了,这事我知道了,最近这几天我要趟远门,子山,你要把云凌观照顾好。”阳泉子突然转身开口道,手上还掂着那张粗纸。
云凌观遇有蛇患,这次又遭此横祸,在这么危机的时候,师父阳泉子居然要出远门。
云子山想不通,却又不敢违抗师命,只能硬着头皮道:“谨遵师命。”
云子山为人憨厚,做事沉稳有分寸,阳泉子对他颇为信任,但其谋略不足,遇事不能及时见机行事,这又让阳泉子对他有几分担心。
“子晋,你帮子山一同照顾好云凌观,要多出主意多想对策,尤其是最近的蛇患,一定不能掉以轻心,我不想再有人因此伤亡。”阳泉子捻着花白胡须,严肃道。
“弟子遵命。”云子晋如被一记重锤猛敲,慌忙回过神来,施礼道。
尽管阳泉子放心不下云凌观,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更重要,不得不外出。
向云子山和云子晋简单交代完后,他立即起身。
眼看阳泉子御剑而去,云子山和云子晋心中皆是一沉。
这来无影去无踪,连名字都没搞清楚的蛇,让他们真是一筹莫展。
“加大夜巡力度,师兄弟们休息时,也要安排人轮流在房间内值守,不能让这帮蛇崽子有任何可乘之机。”云子山安排道。
“好,我这就安排下去。”云子晋回道。
看着比以往冷清得多的云凌观,云子山感到一阵惆怅。
“师弟,难道就没有人识得这种蛇?”云子山恨恨道。
想到蛇、想到毒,那就不得不想到医鬼汪尘。
云子晋似有惋惜地叹了口气:“原来可能还有人还识得,现在不好说了。”
几大门派的人,虽痛恨汪尘杀害无辜,但是从头想来,他还真没有伤害过这些门派的人,除了通过偷袭杀掉了羽睦派楚思婉的赤炼金隼。
云子山知道云子晋说的是谁,冷哼一声:“云凌观现在的境遇,一定是他愿意看到的,必定不会来救咱们。”
他说的话也实在。
东边的天际,乌云开始聚在一起。
没多久,狂风大作,低压压的云层罩在了云凌观上空。
暴雨如注......
回到客栈的庄飞鹤,从店小二口中得知了云凌观弟子在树林中遭遇毒蛇围攻的事,本来心情大好的他又来了兴趣。
毒、蛇,不正是他业务范围之内的事嘛。
回到房间后,庄飞鹤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套新衣,向店小二询问了自己外出的这几天醉香楼有没有异常状况。
在得到让他心安的答复后,他又问起云凌观弟子出事的具体地点。
“庄公子,好奇害死猫,你可不要想着去那里看,自发生这事之后,那条路就没人再敢走了,肯定还有蛇在那附近,我好心相劝,您别自找麻烦。”店小二心善劝道。
庄飞鹤淡淡一笑,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我听说蛇胆是大补,而且越毒的蛇,补的药效越大。”
店小二看庄飞鹤去意已决,不再劝,只是无奈摇着头。
出事的路段已经被打扫过,不久前的大雨,又将侥幸留存的痕迹冲得什么都不剩。
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惨剧。
庄飞鹤看着泥泞的路面,的确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他又进入路旁的树林,俯下身仔细搜寻,一片树叶杂草都要查看。
在一棵树的粗壮树干上,他发现了一点点痕迹。
树干上有着稀疏的针眼状痕迹,两两出现,之间相隔一指肚宽。
庄飞鹤略一思忖,便想到,这是蛇的毒牙嵌在树干上留下的痕迹。
庄飞鹤猜测,这蛇应该是从空中落下,张嘴时露出毒牙,直接插进了树干。
他抬头看了一下这棵树繁盛的枝干,一跃而起。
哗啦啦......
无数翠绿的叶子如被吸干了水分,散落而下。
其实,这棵树已经枯亡,没有了任何生机。
毒,剧毒!
从牙痕分析,这种蛇的体型很小,但这毒,却不容小觑。
没有见到这毒蛇的样子,庄飞鹤真不好判断蛇的种类。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种毒蛇,绝对不是这片永谊大陆的原始物种。
庄飞鹤在周围搜索了好半天,一条毒蛇的影子都没发现。
他心中产生一个怀疑,这些蛇是不是经过驯养,受人控制?
它们袭击了云凌观的人,目的达成后,就迅速被人撤走了。
众人被蛇攻击,总有一两个人垂死挣扎吧,慌乱之中拍死几条蛇也是极有可能的,可庄飞鹤一条蛇都没找到。
不仅如此,这周围的林子,没有任何毒蛇出没的痕迹。
那蛇群,就是突然出现在这里,又突然消失。
这分明是有人针对云凌观。
驱蛇人?
庄飞鹤脑中冒出这么一个自创词汇。
真有这样的人吗?
他剜掉了死去大树的一些树干,树干已经发黑。
这些要拿回去好好研究一番,试着测出这毒的毒性,好有针对性地制作解药。
或许还能从毒性中,判断出蛇的种类。
回到县城后,庄飞鹤先是到集市上买来二十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他要拿这些兔子试毒。
要是汪尘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抓几个青壮年,还有老头、妇女和孩子。
毒药毒性在不同年龄段、不同体质人体内的毒发速度、强弱会有不同。
谁都无法否认,汪尘在制毒解毒上面的认真和专注。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做个好人,庄飞鹤就不会再拿无辜的人做实验。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到了夜晚才返回客栈,先是从窗户把兔子放进房间,又从窗户出来,装着如无其事地从正门进入。
热情的店小二见他回来,忙招呼道:“庄公子,您回来啦?”
“回来了。”庄飞鹤答道。
店小二又道:“需要准备晚饭吗?”很知趣地不提云凌观的事。
“不了,我在外吃过了。”
与店小二简短叙完,庄飞鹤一如往常上楼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