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唐棠反击的动作,男人讶异地抬了抬剩下的那半边眉毛,勾唇轻笑,“反应不错,不过还差点火候。”
话音未落,他弓起身,猛地朝唐棠扑去,唐棠避闪不及,被男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男人狞笑着抬起胳膊,像是拎小鸡一样把唐棠举了起来,感受着手下那跳动的脉搏与奔流的血液,喉头滚动,“如果把你杀了做成实验体,一定很不错。”唐棠一怔,蓦地奋力挣扎,但是他的反抗对于男人来说像是蜉蝣撼树,丝毫没有什么作用。
他就像是拎着一个不听话的小猫崽,举在半空中晃了晃,然后高高抬起了手里的金属管。
唐棠咬紧牙关,四肢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他忽得停下了动作,双目死死睁着,充斥着化不开的不甘心。
噗呲!
一米多长的金属管从唐棠的胸口直挺挺插了进去,动作狠厉干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他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悲鸣,就这么死去了。
殷红的血浇洒了男人一身,顺着腿往下流。
不远处的陆迁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刚刚一拳捶坏金属护栏的人居然这么轻易就死了,陆迁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
在猛烈颤动的心跳中,他蓦地想起了唐棠十八岁生日那晚的烟花秀,他跑遍整个西城凑齐了不同种类,它们在夜空中噼里啪啦喜气洋洋地发出剧烈的声响,然后就像从未绽放过一样,凄冷的陷入黑暗。
而眼前的唐棠,这个在他生命里留下一道深刻印记的少年,就像那晚的烟花一样,死在了最灿烂的十八岁。
他看着男人像是扔垃圾一样把唐棠的尸体扔到一边,然后朝自己缓步走来。
陆迁的心跳忽得漏了一拍。
心底的恍惚与恐惧忽得消失了,他平静地阖上眼。
要轮到他了吗?
*
在看到唐棠被男人轻易解决掉的那一刻,陆迁抱着必死无疑的心态闭上了眼。
他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浓郁的血腥味与令人作呕的恶臭一下子钻进了鼻腔。
胳膊那里刺痛了一下,随后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一点点注入了他的身体,随后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觉得自己这短短十九年的人生已经够痛苦的了,如果要死的话,那他希望自己能够死的体面一些。
但是等陆迁睁开眼时,看到的却是一堆复杂的精密仪器,最顶端的指示灯闪烁着七彩斑斓的光。
那些光晕映在他眼底,让他突然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恍惚感。
“醒了?”
身侧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陆迁转过头,看到收拾干净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站在操作台旁,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看着男人正对着自己的那半边完好无损的侧脸,陆迁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人,以及这个地方那么熟悉了。
这不正是他在离卿记忆里看到过的那个实验室嘛?!
而这个诡异的暴力狂,大概率就是负责给他抽血检查的碎嘴子。
一想起当初在离卿记忆里听到的抱怨,陆迁似乎能理解这个男人为什么对人类有那么大的恶意了。
男人从一开始就对人类毫无好感,后来他的至亲也都直接或间接死在人类手里。
在实验室里,他每天在做检查前,都要重复一遍我与人类不共戴天这句言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逼着自己记住仇恨。
没一会儿,男人做好了准备工作,然后拎着一个沉笨的黑色仪器朝陆迁走过来,那仪器上面插满了管子。
男人停在床边,来回转动着剩下的那只眼,静静盯着陆迁。
陆迁被他看得脊背发凉,蜷缩起来的手心冒出细密的汗珠,喉头也有些发干。
下一瞬,他的小腹传来难以忍受的痛楚,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开他的皮肤,使劲往里刺去。
陆迁心中悸颤,忍着陌生的酸痛感颤巍巍向下看去,那些手指粗细管子被男人一根一根插进陆迁的小腹,哪怕陆迁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也没有停下动作。密密麻麻的管子插进陆迁的身体,而管子的那一头,连接着不远处的齐白昱。
齐白昱比他更惨,浑身上下都被插满了各种东西,长的短的圆的扁的,像只刺猬一样,看上去触目惊心。
十分钟后,男人终于插完了所有管子,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去擦个汗,结果却摸了个空。
男人后知后觉想起来他的脑袋前不久被那个小猫崽子削掉了半个。
于是只好悻悻地放下手,转而轻柔地抚摸陆迁的小腹。
望着陆迁那痛苦且绝望的脸,男人拨开陆迁额头的碎发,像是对待娃娃一样,一边整理,一边擦去他额头的汗珠。
等做完这一切以后,他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其实我原本的打算是让小家伙呆足月份再让他出来,可是计划有变,这都要怪你那个没有礼貌的朋友。”
说着,他皱起眉,“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了…虽然早产儿很脆弱,但我相信你能诞下强大的生命,我就勉为其难用了吧。”
伊斯这个种族之所以能够超越时间与空间,就在于他们能够使用精神交流,并且在死亡将至前能够把自己的精神体转移到任何一个具有生命的物质里面。
换句话说,他们不老不死,可以永远活下去。
陆迁并不知道这一点,但他本能地因男人的这句话里的内容而感到不安。
小腹的痛楚越来越强烈,连带着胃也开始抽搐着疼,但是男人却像是没有看到陆迁痛苦的表情,将陆迁的头抱在怀里,让他依靠着自己的臂弯里。
他任凭陆迁用崩溃与绝望的目光看着自己,一边用手在旁边的桌子上打着拍着,一边嘴里轻轻哼起一段不知名的曲谣。
他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但是陆迁却觉得这是一场难以忍受的煎熬。
在这诡异的声调中,他感觉他的五脏六腑似乎在被什么东西扭曲,拉扯,向左向右,向四面八方。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轻轻细细,带着一点稚嫩的奶音。
陆迁颅内嗡嗡,目眦欲裂地扑向男人,“你这个疯子!恶魔!怪物!”
外面暴雨还没停,夜风从大开的窗子裹挟着水汽一拥而入,头顶的吊灯随风而动,落下的灯光昏黄又恍惚。
男人眯起眼,定定看了陆迁激荡的瞳仁数秒,忽得用手捂住了陆迁的眼睛。
他嗓音带着自以为是的悲悯。
“我很喜欢你对我的称呼,既然你这么害怕,那我就不让你看了。”
下一瞬,陆迁谩骂的动作一顿。
他感觉一个冰凉的物体触碰到他的皮肤,瞬间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男人对着陆迁的小腹比划了两下,喃喃自语:“这小猫崽的刀还挺好用。”
可就在男人即将落刀的那一瞬,不远处的门突然被敲响了,很有节奏——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