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有请第18位选手登场，小丑！”
灯光忽然变暗，照射向选手入场的通道。
打扮怪异滑稽的小丑缓缓走出。
从入场通道看向舞台，楚歌的心狂跳不止。
他和秋歌不一样，秋歌是热爱舞台的，楚歌却很害怕别人看着自己。
三百多双眼睛的看着自己，楚歌心里发怵。
灯光全部照在自己身上，就像身处黑暗的森林之中，被无数不知名野兽的眼睛盯着。
好在，有面具在，有这套戏服在。
楚歌的第一个正式的节目是这种形式也算是幸运。
之前直播看得人很多，但不是面对面。
上街才几十个人围观，楚歌也得鼓足勇气。
这次的表演，对楚歌来说，称得上一场试炼。
身体有些僵硬，一卡一顿的步子衬得这套戏服更加可笑。
台下孙敏看在眼里，自己果然没有想错，楚歌在这方面心理障碍很大。
孙敏心里早就有猜测了，楚歌和秋歌不同。
秋歌在乎别人的想法，不在乎目光。
楚歌完全相反，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却非常害怕别人的目光。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互补，互相打气。
但他们不可能总是成双成对，总有单独行动的时候。
如果不克服这一点，楚歌走不远。
蒙面歌手是他为楚歌量身打造的，不仅仅是提供了一个和老前辈同台竞技的舞台，也有辅助楚歌克服障碍的目的在。
网上不是有说么，有的人戴上了面具，同时也脱下了面具。
如果这一步迈不过去，那后面一切都是空谈。
主持人并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楚歌是配合自己的打扮专门这么走的。
他上前，开始热场。
上一个结束演出的是狮子，他的歌声还萦绕在观众耳边久久不能忘怀。
这个局面对于楚歌来说非常不利，前面一个人影响很大。
主持人得尽量缓和这个气氛。
楚歌深吸一口气，站在主持人旁边。
主持人问道：“我们看到小丑选手也是全身的装扮啊，前面我们看到的，像是将军这样的选手也是如此。他们的装扮都是和自己要演唱的歌曲契合的，那么小丑选手也是这样的吗？”
楚歌点了点头，面具上的铃铛晃，为了方便演出铃铛只有外形不会真的发出声音，像是在无声诉说楚歌的不安，楚歌的回答十分简短：“是的。”
台下有人听到楚歌出声，没忍住笑出了声，其他人还好，楚歌这小丑滑稽的打扮配上变身器，喜剧效果直接翻倍。
主持人又把前面问过其他歌手的问题再问了一遍：“每一位参加的歌手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小丑选手你的想法是什么呢？”
现在的每一句话，都是为揭面之后塑造爆点。
前面的歌手也是如此，带着面具时候透露真实想法，揭面之后大家知道，原来是你，你原来是这么想的。
会产生一种对明星更加了解了的感觉。
当然明星本人说得是不是真话另说，感觉也可能是错觉，依然是想给你看到的谎言。
楚歌是个擅长撒谎的人，但是这会，他不想撒谎：“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我想要和一个人我很憧憬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主持人下意识的以为楚歌说的参赛选手中的某一人：“那么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了某位选手的身份了吗？”
楚歌摇头：“她应该不在这里，我的意思是，我要证明自己，可以和她站在一起。”
“可以告诉我们她是谁吗？”
“这个还不能说。”
“好的。”主持人接着把话递给了几位评委，“几位评委老师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仇书蝶第一个开口，从刚才楚歌的话里面，她判断楚歌不是一个出名的歌手，她得确认这一点：“你是一线歌手吗？”
仇书蝶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她心里其实想问，你是不是不出名。但是这么问出来，太得罪人了，所以换了这个往高了说的问法。
节目的规则就是面对提问不能撒谎，部分会直接暴露身份的问题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显然不是，楚歌果断摇头：“不是。”
小歌手，大家心里有数。
接着叶飞明也按照自己的路线提问：“是科班出身吗？”
依然摇头：“不是。”
范围进一步缩小。
之后就没有其他问题了。
赵思源开口：“那么开始你的表演吧。”
楚歌握紧双手，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这首歌，叫做《浮夸》。”
没听过的名字，又是一首原创歌曲。
今天至少有一半的人唱原创，内娱词曲人是集中爆种了？
这也让大家期待万分，目前质量最高的两首原创，一个是上一位狮子，还有最开始的将军，大家想听到这个级别的歌曲。
伴奏响起的一瞬间，楚歌也进入了状态，站在台上一动不动。
钢琴的琴键一个一个按下，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十余秒之后，伴奏突然高昂，伴随着歌声的加入又低沉下去。
【有人问我，我就会讲
但是无人来
……
人潮内，愈文静
愈变得，不受理睬】
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人物的形象跃然纸上。
台上小丑的动作滑稽可笑，又落寞悲哀。
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懂粤语，背后大屏幕打上了歌词。
明白唱得是什么之后，大家更能理解这份感情。
【大动作很多，犯下这些错
搏人们看看我，算病态么
……
夸张只因我很怕】
……
楚歌唱歌的肢体动作僵硬的让人害怕，那身衣服突然不那么可笑了，像是被莫名思想牵动跳舞的木偶。
这会的楚歌并不是因为害怕所以肢体僵硬。
而是一开始就打算这么表演。
一个博人关注，故意扮丑的“娱乐家”。
沉默是不被人关注的，人们不会看见台上石头一样站在那里的那个人。
台上舞动的弄臣，外表的滑稽掩盖不住骨子里的优雅，但是只是优雅谁会看呢？他必须尽力扭动，不惜扭曲身体，只为了被人看见。
有观众突然想到网络上一些爆火的网红，一些吃播。
普普通通的录视频根本没人看，于是他们演出最博人眼球的笑话，用最邋遢的方式吃最多的东西。
被人唾骂的同时也获得了流量。
把所有的行为放大到极端，歇斯底里的表演，让自己看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
台上小丑面具上的笑脸掩盖不住心底的悲伤。
楚歌冲到舞台边缘，看向台下观众。
逼迫自己和他们对视，逼着自己浮夸。
他必须完成这个表演，就像歌曲中所唱一般。
【你叫我做浮夸吧
加几声嘘声也不怕
我在场，有闷场的话
表演你看吗，够歇斯底里吗】
……
台下观众仿佛能透过那张面具看到下面青筋暴起怒目圆睁的脸，卑微的渴求着，用丑陋的表情祈祷。
看看我。
此刻的楚歌就是那个不被重视的小人物，不甘平凡又一生平凡。
越是平凡，越希望被关注，被理睬，他委屈到怨恨，却越不被重视，于是越难过，越辛酸。
无限循环。
大家忘记了刚刚狮子的狂妄，现场处处充满阴郁，弥漫全场的是一股邪气。
这个社会，幸运儿太少了。
楚歌的演唱堪称邪性，直到最后，在一声骇人的尖叫中，歌曲结束。
楚歌滑落在地，瘫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发出最后呐喊的他，有被人看到吗？
所有人仿佛随着楚歌的尖叫被传送到了异世界，久久不能回神。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沸腾了。
这是怎样的歌，是什么级别的演唱。
前半段平淡而忧虑，演绎的是台上人得不到重视的焦急和无奈，从副歌开始往后的情绪一直上扬。
像是疯了一样，忍不住的表演，正如歌名，浮夸，不切实的。
比起观众，后台的歌手们更有心得。
他们比谁都了解这个圈子，即使是天王也是从小人物往上爬的。
在这个圈子里，正常代表着不正常。
当然是有那种完全依靠实力就被人喜欢大红大紫的。
可这种事，对于后台众人来说，并不是实力，而叫做幸运。
有实力的人一抓一大把，能被看到根本就是运气好。
在座的各位，难道有谁是实力不足的吗？
没有水平他们敢来这个节目吗？
可是他们身份天差地别，如果没有这幅面具，这辈子都没有交谈的机会。
王炸！
什么小丑，根本就是王牌。
后台中有人甚至被歌词触动，面具下泪水止不住滑落。
娱乐圈里，除了金字塔尖的那些人，其他都不过泥潭里面挣扎打滚。
台上，之前一直都是仇书蝶进行点评，到了楚歌这里，老教授秦顺和叶飞明直接抢着发言点评。
这首歌他们太喜欢了。
这就是今天的最佳。
不，是他们今年听过的最佳。
叶飞明：“轻摇滚的流行乐，我非常喜欢。你用了很简单的Em，D，C三个和声，让这首歌拥有了简单又容易被记住的元素。歌曲节奏上相对复古，和声古典色彩十分明显。单从创作的层面来看，这首歌我可以说是到目前为止的最佳。
这首歌，我写不出来。
就算在我那个年代，你这首歌也能在同年把我压制住！”
观众惊呼，这个评价也太高了吧。
叶飞明那可是内娱黄金年代怪物频出天王争霸的年代啊。
秦顺：“不只是创作，你的表演完美贴合了这首歌，让这首歌本来的讽刺意味更上一层楼，讽刺了这个压抑的社会和一部分人畸形的审美。我从你的演唱中感觉到了一股邪气和不和谐。
这种不和谐并不是说你唱得不好，恰恰相反，这太好了。
我听过之后的感想，就是你并非这种浮夸的人，却为了一些目的，不得不变得浮夸。
那股邪气也是源自于此。
带上面具伪装自己，这个节目简直就是为了你这首歌量身定做的，太好了，太好了。”
听了秦顺的评价，众人也知道了听歌时候那种诡异的感觉是为什么。
但是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更加的被代入进歌曲之中。
仇书蝶准备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行吧，你们师徒二人把话说完了，我还说啥呢。
仇书蝶：“两位老师的评价非常到位，我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了，我只能说这首歌几乎完美。”
而前面几乎没有点评过的赵思源也开口：“这是一首细思极恐的歌。这首歌是表达了你对于现状的不甘吗？”
楚歌摇头：“这首歌肯定是有小人物呐喊的意味在其中，不过对我来说不是这样。我说过我想要和另一个人一起站在台前，但是我没有才能，内向自卑的我内心焦急的希望认可，而不是躲在阴影之中。”
赵思源：“谁的认可？”
“我自己的认可。”
赵思源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其他人则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你没有才能？你在跟我闹着玩呢？
阁下莫非是拿洒家寻开心来了？
不过他能说出这样的话，自卑估计是真的了。
赵思源觉得台上这位小丑，就是他公司最近最火热的楚歌。
倒不是赵思源看人就真的这么准确无误了。
主要是赵思源知道楚歌的创作能力很强，今天每一个原创，他都觉得是楚歌。
想到平时那几个兄弟对楚歌的称赞，赵思源觉得，今天这个最厉害的，就是楚歌。
不过赵思源是不会主动提出这个名字的，不然不是拆孙敏的台么。
也不算坏规矩，今天所有人，其他的赵思源也有心里有想法的，但是都没有提出来。
全部是交给其他三人去猜。
赵思源自己最主要就是负责投票。
自然其他三人猜不到楚歌是谁。
一个自卑的、创作能力和演唱能力都极佳的底层歌手。
这些关键词加起来，就和楚歌的打扮一样抽象。
就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你这个水平，凭啥是底层歌手。
你该不会是犯过事吧？
那也不能够啊，真要是犯过事的艺人，你听脑子抽了请他来，那不叫你听叫逆天。
三人直接猜都不猜了，直接告诉主持人：“我们猜不出来。”
接着进入了投票环节。
毫无意外的，四位评委全部给了票，观众那边也是高票通过。
483票。
截止目前的第一名。
第二是将军。
第三是食品袋。
“那么恭喜小丑选手，成功晋级！”
孙敏和艾一一也在混在人群中鼓掌。
孙敏低声自言自语：“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艾一一则是已经开始琢磨，能不能让楚歌先把这首歌录了，虽然还不能发出去，但是想加入歌单，不外传自己听。
想到当初二人第一次听楚歌歌的时候，和现在还真没什么差别。
他一直都这么强。
在舞台的烟火和众人的欢呼中，楚歌鞠躬行礼，走下舞台。
靠在通道的墙上，楚歌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大口大口的喘气，被这么多人看着，简直就是拷打：“吓死我了。”
不过……
楚歌伸手，抓向看不清的黑暗，“我有靠近你一点吗？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