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晚课的时间。除去竹水云逃了晚课，别的弟子都在已经去了该去的地方。
她们落在寄信处外，各自收了剑。竹水云先往那边看了几眼，才小声和竹山白说：“现在没有弟子在外面。”
竹山白从她身后探出脑袋。那间房子外面，只有几只站着舒展翅膀的仙鹤。竹山白又扫了一眼，确定没有看漏哪个弟子，才说道：“那我们直接过去？”
房子就建在山崖边上。如果她们想要落到这座山的山底，那就一定要经过那座房子。
竹水云想了想，点头。
她们装出了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悄无声息地向房子边上溜了过去。
站在了山崖边上，竹山白往山崖下看。她问：“你说，如果我们把羽毛直接丢下去，它会飘到我们想它到的地方吗？”
山崖底下黑乎乎的。夕阳的光照不亮这片早早就隐没在山体下的空间，自然也无法被她的双眼洞察。
竹水云摇头：“既然红姐让我们将羽毛放到那里，那我们就要把它放到那里嘛。”
竹山白被她说服了。她们先后抽出了剑——几只仙鹤从她们身后飞起，竹山白被它们翅膀扑棱的声音惊了一下，指尖被手中的剑划出了道小口子。
她脑海里的小树枝紧张地颤动。
竹水云迅速收剑入鞘，紧张地凑到她身边看：“姐姐？”
竹山白含着渗出血的指尖，回答的声音有点儿含混：“没事，刚刚被吓了一下。”
竹水云立时皱起了眉。
“这把剑不是有剑灵吗？怎么还会伤到你？”竹水云说话的声音里有点儿生气。
竹山白摇头：“是我刚刚没注意……不是它的错。”
竹水云气势汹汹地问完了，便垂着眼睫，从新得的储物戒里拿出了些伤药，碾碎了给竹山白敷上了。
竹山白眨眨眼，任她将自己的手指上的伤治好了，这才收回手。她指尖上的伤本来就不大，被竹水云这么一通捣鼓下来，已经愈合得连一点儿缝隙都看不出来了。
“多谢。”竹山白笑道。
竹水云气哼哼地白了她一眼，把药瓶子都收了回去，才道：“这也是姐姐给我的药，我拿来治姐姐的伤，不用你谢。”
这是……在因为她受伤了，所以在生她的气？
竹山白沉思了一会，说道：“我下次会注意，不让剑再划伤我的。”
竹水云又看了她一眼。她那双眼睛里写满了不相信，但又对竹山白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先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既然姐姐已经好了，那我们再下去？”竹水云问。
竹山白点头。她再转头看了一眼——原先在那里舒展翅膀的，看起来十分闲适自在的仙鹤都已经不在，就连夕阳的光也正在被群山吞没。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
可能是山底的未知，又或者是方才那种莫名的恐惧和不详感。
“……我有点害怕。”竹山白干脆和她说，“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能帮我想一想吗？”
竹水云歪了下头。她看了眼竹山白身后，抿了抿嘴唇道：“如果山白姐姐怕的话，我们今晚就不去了？”
“那不行。”
竹山白迅速拒绝了这样的可能性。
竹水云咬了咬嘴唇。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羽毛，问：“那……如果山白姐姐拿着羽毛呢？”
竹山白将羽毛拿出来，紧紧地握着它。这支羽毛在她的手里平静地躺着，但向着她的手心里传递了微妙的，热乎乎的能量。
“……好像真的有用。”竹山白笑了笑。她脸颊上的肌肉有点儿僵硬，被她的笑容扯地发酸。
竹水云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才小声道：“姐姐不用骗我的。”
竹山白犹豫着摇头。她说的比起是谎话，更像是半真半假的产物。她并没有从热乎乎的能量里察觉到什么对她有益的信息，但这片羽毛是红姐给的，她总不会真的见自己死而不救……
就算真的见死不救，那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也会御剑，不至于真的因为这点儿山崖，就飞到一半突然不会御剑，然后跌到山底了。
坚定了心思，竹山白现在对面前的山崖也没那么恐惧了。
但既然是要去一处新的地方，还是把自己所有能够防身的东西都装上好了……
竹山白想了想，将猞猁牙戴上了脖子。
从她面前的山崖中，散发出了近乎凝聚成为了实体的，恐怖的黑色情绪。
竹山白向后退了半步。
在她身后，另一种轻飘飘的情绪托住了她。这种她从未看见和感受过的情绪，轻盈地像风和羽毛，似乎被轻轻一推就会离开，但在此刻，又如此确实地护住了她。
竹山白定了神，低头看羽毛。这片羽毛上什么情绪都没有。
不论她有没有戴猞猁牙，这片羽毛都是一个模样。而竹水云手中的……
竹山白看向那片红色羽毛。那片羽毛上的气场，将竹水云结结实实地护在了里面。在她身边，竹山白都要感觉自己势单力薄了。
但谁叫她已经被一只小鸟给过羽毛了呢……竹山白顺势看了看自己，却没从自己身上发现哪些并非自己物品的情感。
竹山白有点儿茫然。
她从轻飘飘的情绪中脱身。
在她身后的情绪，似乎也只会在她跌倒时才护住她。而且……她即将进入这片对她来说，和深渊没什么区别的地方。
黑色的，厌恶而恐怖的情绪在山崖底部翻涌。
竹水云问：“山白姐姐？”
竹山白笑了笑。她抽出了自己的剑，又轻又快地说：“我准备好了。”
她已经确定了自己方才的预感并非是对未来的恐惧，而是对她自己的预示。
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害怕无法离开这处山谷的情绪呢？不论是情绪本身，还是制造出这些情绪的人或物，都没有办法对她造成伤害。
因为她是竹山白。
竹山白跃到剑上，笑着朝竹水云伸出了手：“水云妹妹，我们一同去这底下探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