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竹山白也见过不少合欢宗内的建筑，而她眼前的这片建筑群又有不同。
建筑底下有着长长的木头柱子支撑，它们没入了清澈的河面中，似是牢牢扎根在了这片河流里，硬是在河面上开辟出了一片新的落脚地。
兰倩笑道：“你看到百味食堂了吧？“
竹山白愣愣地点头。她摸摸脸颊，讷讷问：“师姐，那就是食堂？”
小船将她们带到建筑边上。兰倩朝她伸出手，拉着她前后走了上去。像是由木板铺成的建筑底面毫无嘎吱声响，竹山白悄悄用力踩了一下，只觉得它坚实无比，更像是绘了木纹的其他材料。
兰倩微笑道：“每次来时，小船停靠的位置都可能不同。但只要这样——”她带着竹山白向面前的建筑中走，“直接走过去就可以了。”
她继续补充道：“小船会根据当时食堂中的弟子数量，来选择弟子数量更少的食堂。”她做了个收拢的动作，“这些建筑都是百味食堂。”
竹山白发出了夸张的感叹声。
百味食堂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大门。迎面的两根粗壮柱子都泛着一层清透的蓝色光芒，像是水波摇曳，倒映在它上面的光芒。
穿过了门柱，竹山白便看见了里面的模样。
这里的布置与她前世的食堂相仿。打菜窗口的边上放了一叠食盒，有几名弟子取了食盒，在窗口处打了菜，再拎着食盒到大厅内的空处坐下慢慢食用。
大厅里的人不多。竹山白小声问：“现在不是饭点了吗？”
兰倩点头：“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有些外门弟子会选择服用辟谷丹来增加修炼时长。”她笑着眨眨眼，带着竹山白到了一处打菜窗口前。
“我要一份浮光禽肉。”兰倩平缓道，再小声提醒竹山白，“你看菜品边上，就挂着那道菜的名字呢。”
打菜的中年妇人笑呵呵地应了，将菜放进食盒里，又舀了一勺饭，这才递给兰倩。兰倩接过食盒就走到了边上，等竹山白打完菜一起走。
竹山白向前走了一步，紧张地盯着那些刻着菜名的小木牌。
“小妹妹要吃点什么？”妇人笑呵呵地问。
“……我不大清楚。”竹山白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请问您有没有推荐的……”
“推荐的？”妇人略微睁大了双眼，但仍是笑的，“看来是新来的外门弟子咯。我还真有推荐的——这道新鲜研究……新鲜出炉的！”
她拿着勺舀起一勺菜，向竹山白展示：“你看，这多新鲜！”
竹山白被那勺菜的新鲜热气迷了眼睛，咽了下口水再看那小木牌：“这道叫……无量太极？”
妇人笑呵呵道：“是啊是啊，里头有不少对修士好的灵草呢！也有肉！”
竹山白感觉自己的脑壳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但她现在暂时被妇人和香香菜迷晕了，无暇顾及别的。
她再咽了下口水：“那我要一份无量太极。”
妇人笑呵呵地给她打了一份菜，再为她舀了勺饭。
竹山白没接食盒。她瞥了一眼饭锅，腼腆问：“饭能够多给点吗？”
兰倩又探出灵力碰了碰竹山白的后脑勺。这一下打得比之前那次更重，毫无防备的竹山白向前一个踉跄，险些在面前那块巨大的透明水晶壁上碰了鼻子。
竹山白被兰倩拉直了，赶紧站稳身体，摸了摸自己完好的鼻子。
妇人为她多打了半份饭，笑道：“等吃完了还能来添啊。”
竹山白接过食盒，有点不好意思地弯腰道了谢，这才拎着食盒跟在兰倩身边。
直到坐下，兰倩都保持着微妙的沉默。
竹山白将食盒打开，嗅了嗅自己的这份饭菜。方才她的肚子咕咕叫，大脑都被饿得失去思考能力了——但现在再闻，这份菜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米饭的清甜香气、蔬菜的清爽气味与肉食的厚重香味一起钻进鼻腔，竹山白忍不住拿起了筷子。
兰倩犹豫着道：“如果你觉得味道不对，记得吐掉。”她看了眼打饭窗口的方向，低声叮嘱，“一定要吐掉，不能吃不对劲的食物。知道了吗？”
竹山白茫然地点头。
她拨了拨米饭。晶莹的饭粒粒粒分明，入口绵软又略有嚼劲，竹山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这才将筷子伸向这道“无量太极”。
她夹起一筷子蔬菜，送入口中。
大脑宕机了。
竹山白维持着机械咀嚼的本能，将它咽了下去，又夹起一筷子。
兰倩压下她的手：“师妹？”
竹山白恍惚着挣开她，又吃了一口。吃第二口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竹山白流下了眼泪。
在她边上的兰倩已经放下了筷子，面色凝重地拿出玉佩联系了什么人。竹山白只能听见她说了什么“致幻”“强化”之类的话，除此之外的都听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在吃饭。
——竹山白不知道自己还在吃饭了。
她像是乘风扶摇直上，又直坠九天，在未经探索的深林中尽情穿梭。她觉得燥热，便随意挑了一处瀑布盘腿坐下，仰头看那瀑布水流来处，任由水将自己浸透，再离开瀑布前往下一处盛景。
她随意挥洒笔墨，留下许多传世书画；她官至王相，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还看到了自己前世，那个小小的自己……
等一下。
竹山白突然平静了下来。她伸手抚摸自己冰凉的丹田，确认那是自己体内灵力传来的讯号——
这已经不是遨游四海了！
这不是走马灯吗！
“……找到了。”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
周围的景象迅速变浅，向后退去，只剩竹山白还站在原处。她站在一片空白中，面前是一艘红色的小船。
她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它。竹山白胡乱想。
小船在她身体周围绕了一圈，像是在邀请她上船。
竹山白低头看了眼，喃喃道：“原来我踩在水里吗？”
她抬脚试探着踩了踩，见自己脚下什么都没有，便笑着摸摸这艘红色的小船：“这里也不是水里啊。你是怎么来的呀？”
小船在她面前展开，再慢慢折成一艘小船。
它展开时……
是一片红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