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体斑驳的矮旧筒子楼上顶着黑黢黢的四个破字《丰收小区》。月光的照射下,破字上金漆脱落的地方隐隐泛着锈迹。
筒子楼根本就没有单元门,楼梯处更是灯都没有一盏。
郝翰在黑暗中沿着楼梯,摸摸索索的上了三楼。
三楼几十米长的阴暗走廊里,仅有一灯如烛,但好在有了些光亮。
他轻轻拍了拍崭新的藏青色警服,掸落刚刚不小心在墙上蹭到的白灰,走进长廊努力的抬头看向房门上的号牌。
褪了色的绿色油漆房门一间挨着一间,如鸽子笼一样排列。油腻腻的门牌被厚厚的烟垢遮盖了号码。
郝翰借着这仅有的一点灯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309室的门牌。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鬼鬼祟祟的从袖子里扯出一截细长的铁丝伸进锁孔,在老旧门锁里反复的试探。
这招是他不久前从网上的视频里学来的。
也许是教程不对,也许是他学艺不精,好几分钟过去了,门锁中让他苦苦期盼的“咔嗒”声还是没能响起。
与此同时,309室内烟雾缭绕,一只光线黯淡的旧灯泡在浓厚的烟雾里隐隐射出淡黄色的光,仿佛在做它一生中最后的挣扎。
从棚顶延伸而出的长长电线将灯泡垂在一张破旧方桌的上方,七八个男人嘴里的烟头忽明忽暗,围着方桌一言不发。
男人们默默盯着方桌上堆得厚厚一层的红色钞票,眼里充斥着满满的占有欲望和贪婪的光芒。
方桌左侧,一个头发刮得只剩下一层青色头茬的男人,脸上写满了纠结。
他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抿着嘴、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反复清点着自己面前的钞票。
青皮对面坐着一个身穿白衬衫的男人,不阴不阳的表情,嘴角扯出一个讥笑的表情,嘴里念念有词:
“棒槌!数钱,输钱!数来数去也就是那点钱,有啥意思?你到底跟是不跟?”
青皮抬起眼皮斜了白衬衣一眼,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眼睛一闭,将面前的钞票全推到了桌子中间“八万,跟了!老子开你的牌!”
“对喽!赢钱要稳,输钱要狠!”白衬衣给了青皮一个肯定的眼神,从自己面前轻描淡写的甩出八万块钱到桌子中间“你要是早有这魄力,早就赢回去咯!”
青皮没理会白衬衣,只是紧紧的用手按住手里的牌。
他俯下身子,把下巴埋在桌下,让视线刚刚与桌面平齐。喘着粗重的气息,双手将牌掀起一条小缝,一点点的去瞄自己的牌。
旁边几个脑袋也跟着一起凑了过来,青皮一把将牌死死的按在了桌面上。
他驱散了周围的人,将牌换了个方向,再次瞄了起来。
“哈哈!”半晌过后,青皮突然大笑一声陡然站起身来,额头的川字跟着舒然展开,脸上泛起了红晕,“谁家孩子天天哭,哪有赌徒天天输!”
他将手里的牌在重重的在桌面上一摔:“黑桃QKA,顶着天的顺金!”
他居高临下鄙夷的看着对面的白衬衣:“来来来,小白脸!你什么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老子这一把就杀光你!”
也不等白衬衣说话,他容光焕发地给桌子周围的每一个人发烟,向众人挤眉弄眼说道:
“妈的!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输了一个晚上,最后大牌还是站在老子这边。”。
牌桌上立刻热闹起来,周围的赌徒一边嬉皮笑脸的接烟,一边不停的恭维“那是,那是。先赢的是纸,后赢的才是钱。”
青皮笑得满脸褶子,不停的点头。
“唉唉唉!冷静,冷静!”对面的白衬衣见青皮一副赢定了的面孔,不爽的说道,“顺金是直接算赢么?老子还没开牌呢,你现在激动什么?”
“妈的!那你倒是快开啊!”青皮笑嘻嘻的盯着白衬衣,搓着手不停的催促“快开,快开!老子就在这看着你能开出什么大牌”。
“切!”白衬衣嗤笑一声,丝毫不在意众人热切的目光,不慌不忙地将纸牌在手里反复倒腾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肯开牌。
直到青皮笑得脸都麻了,马上就要伸手就要抢着替他开牌。他这才慢慢的将牌一张张的亮在桌面上。
三张纸牌一字排开,三个花色不同、数字一样的9,展现在众人面前。
“嘶~”围观的众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豹子9!这是冤家牌啊,顶天的顺金被豹子秒杀了!
“我擦…”青皮的脸色一瞬间连续的变了几变,愣了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这怎么可能?”
“只要牌没开,一切皆有可能”白衬衣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按理说,出了豹子,你还得额外给我点喜钱,不过这把喜钱我就不要了,算兄弟我请你抽烟。”
青皮眼珠子都红了,直愣愣了瞪着白衬衣,手里的拳头捏得嘎巴嘎巴作响。
白衬衣笑眯眯的看着他,轻描淡写的问了句“愿赌服输?”
半晌过后青皮还是只能沉重的一声叹息,高大魁梧身躯重重的瘫坐在椅子上。
围观的众人看着失魂落魄的青皮也是一阵的唏嘘,真是应了那句赌场老话“出把大牌,输把好钱”,这冤家牌一出,任谁都无可奈何。
在场边众人或惊叹或惋惜的声音中,白衬衣面带微笑,将握牌的右手向着废牌堆伸去。
就在他刚刚抬手的瞬间,一只大手从他身后突兀的伸出,“嘭!”的一声将他正要弃牌的右手死死按回桌面上。
“别动”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冷冷的响起“你小子出千!”
白衬衣心里咯噔一下,蓦地回过头去,一个刀条脸的男人正满脸冷笑的盯着他。
“你特么胡说些什么?”白衬一边分辩着一边奋力往回抽着右手。可身后的人却用两只手死死的将其按住,任他如何挣扎都没法挪动半分。
“我说,你小子出千!”
刀条脸又重复了一遍,众赌徒这时才如梦初醒。
房间里一下就炸了,众赌徒吵闹叫骂着将白衬衣围了起来,两个离得较近的,已经走过来一起帮忙控制那只被按住的右手。
白衬衣的右手被众人合力的翻了过来,手心里赫然出现一沓的藏牌,居然足有四五张之多,如今这些牌就赤裸裸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他妈的!你特么敢骗老子?!”
输了钱的青皮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垂在上方的灯泡被他撞得不停摇摆,光线忽明忽暗的照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的面色阴晴不定。
他牙齿咬的咯崩作响,嘭的一拳捶在桌面上 “老子愿赌服输可以,但是你出千骗老子不行!”
说着又将目光移向按着白衬衣的刀条脸“三哥,这事出在你的局上,你得替兄弟主持公道,你说咋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