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
薛家最近也不太平,薛纨的病房内,除了有几个固定的护工之外,也就是罗芸在照顾着。
薛纨自中风以来,除了保住了性命,语言和肢体行动能力都需要再度恢复。
可除了中风手术后遗症之外,他又多了一个症状。
被害妄想症。
他总是觉得有人想要害他,吃饭要旁人先吃一口,水也要罗芸先喝。
这天晚上,叶芷澜要来签字离婚,他想都不想就同意了。
罗芸站在一旁,是亲眼看着薛纨签字的。
她激动的手都颤抖了。
“兆文,我们终于没有人阻拦了。”
叶芷澜现在和薛纨已经是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了,甚至不想和薛纨说哪怕是一句话。
罗芸跟薛纨深深地拥抱之后,还出来送叶芷澜。
叶芷澜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说:“我跟你离婚,并不是退位,也不是我贤良,别感谢我,我都是为了我自己。”
现在她没了儿子,只有自己。
她转身离开,又扭头说了一句话:“我也奉劝你一句,快跑。”
……
M国。
一连两天,姜佳宁都不曾见过阿笙。
阿笙似是在故意躲着她。
姜佳宁定下心来,却也是明白了。
她自知自己的心事没办法瞒得住贺涟,索性也就不在他的面前做戏。
她照样对贺涟是恶心大于恐惧。
后面她才知道,这一栋别墅,并非莫兰夫人的私产,而是在贺涟名下的。
圆圆感叹:“贺医生真是有钱。”
姜佳宁冷笑了一声,“这也就是在M国能买得起房。”
贺涟的声音自后面传了过来。
“你这是在内涵我?”
姜佳宁没转头。
她看向窗外。
圆圆先出去了,贺涟就站在姜佳宁的身旁。
“这边的景色不错吧,”贺涟看见了姜佳宁放置在房间内的画板。
上面从窗户远眺的风景图,也就才完成了一半。
姜佳宁现在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的,也就是画画,已经完成好几幅了。
“我是不是怀孕了?”姜佳宁问。
贺涟闻言,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而是缓缓地转头看过来,和她对视了一眼。
“你觉得呢?”
姜佳宁的手覆在小腹上,没说话。
那天牛奶里的安眠药,本以为是贺涟在提醒她怀孕了,不要轻举妄动,连累肚子里的孩子。
可出了蔷薇庄园那事,她又不确定了。
现在,她想起来自己的例假。
例假还是在船上之前来过的,在船上近一个月,现在下船近一个月,她身上例假依旧没来。
她的例假本就不准,有时候三四个月才来一次,她心里拿不准。
贺涟:“你心里是愿意怀,还是不愿意?”
姜佳宁冷冷的说:“你不是有读心术么?那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贺涟眯了眯眼睛。
“你不想要。”
姜佳宁的嘴唇抿的发白。
贺涟说:“你爱薛凛安,可你现在不想要孩子,因为你现在在这里,不定将来如何,你怕连累到孩子,而且,你和他之间隔的是父仇,你们都不能做到心无旁骛。”
他停了停,“但是若是真的怀孕了,你就想要保住,你的身体不易孕,来之不易,当然要珍惜。”
每多说一个字,姜佳宁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贺涟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她的心里。
贺涟离开的时候,手覆在门把上,略转头告诉她:“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你怀孕了。”
姜佳宁覆在窗台上的手用力的攥住,呼吸近乎停住。
贺涟说:“这是薛凛安的遗腹子,你要好好护住了。”
姜佳宁缓缓地颓然坐下来。
她闭上了眼睛。
薛凛安……真的死了么。
连续几天,姜佳宁的胃口更差了。
她本来就因为一直恶心,饭菜吃一半吐一半,若不是圆圆变着法子的给她改善食谱,怕是真的一口饭吃不下。
姜佳宁这样下去,别说根本无法支撑腹中胎儿的成长,怕是她自己都撑不下去。
贺涟说:“需要我联系医生帮你打掉么?现在你月份还小,药流就可以了,在家操作。”
姜佳宁坚决的摇头。
“不用!贺涟,你敢叫我药流掉孩子,我就敢一头撞死在着墙上。”
贺涟:“你不需要对我表决心,我把你绑过来,也不是为了叫你享福的。”
“那你是为了什么?”
贺涟停住脚步,朝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姜佳宁不断地向后退,抵在墙面上。
“你不知道?我要的是绝对的服从,姜佳宁,”贺涟握住她的下颚,“就像上一次那样。”
那个时候,贺涟把姜佳宁给带到那间漆黑的房间里面。
想要击溃一个人的精神很容易。
置于完全黑暗的环境之中,再辅以辅助,不过三天,就会彻底摧毁对方的意志力。
可姜佳宁没有。
姜佳宁直到最后,都没有对他屈服。
夜视镜头的监控下,他能看见她眼眶里含着的泪,泪水闪烁,却似是带着光。
那光,足以驱散任何黑暗。
贺涟向后退了一步。
他坐了下来。
他离开后,姜佳宁陡然松懈下来。
贺涟平平的说:“小时候,我见过你,你见过我,也见过我的母亲。”
姜佳宁上次听莫兰夫人说起过。
贺涟说:“我母亲自我父亲抛弃她之后,她就精神失常了,她厌恨所有的男人,包括我,所以那个时候,她是把我当成女孩子养,逼迫我留长头发,逼迫我穿长裙子,逼迫我蹲着上厕所……”
他永远都记得她高高举起来的那一柄银色的剪刀。
他跪在地上求她。
“妈妈,我以后听你的话,我不敢乱跑了,我会好好地穿着女装,妈妈不要不要……”
那一柄银色的剪刀,却还是狠狠地扎了下来。
扎在他的大腿上。
血流如注。
那时他被拖延许久才送到医院去。
姜佳宁静静地听着贺涟的话,待到他停顿下来,她才说:“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你悲惨的童年,并不是你伤害别人的借口,贺涟,你也别奢想你伤害过的人能原谅你……”
“我没想要任何人的原谅,”贺涟忽然笑了起来,那笑映衬着他一张脸愈发的苍白如雪,“我是要下地狱的人。”
他声音很轻,轻的似是这夜里的一缕冷风。
“我杀了她。”
这冷风钻进姜佳宁的后脖颈,她浑身都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