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佳宁喝了一口温水,强迫自己深呼吸,激荡的语气才算是平稳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前两天她就已经没见过囡囡了。
她刚开始对此不太在意,今天忽然听见杜清龄在讲电话,才觉得不对。
杜清龄:“三天前。”
姜佳宁闭了闭眼睛,“妈,你养了她六七年……”
在姜佳宁从福利院回到徐家之前,囡囡就已经被养在杜清龄的身边了。
以至于他刚回到徐家的时候,对囡囡是有敌意的。
她认为母亲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和别的男人有了别的女儿,而且还对囡囡那样好,她心里很不平衡。
杜清龄始终垂着头。
散乱的长发倒在鬓边,黑影覆盖,遮住了她的神色。
“我知道你去找过萧良。”
姜佳宁一顿。
“你既是查过囡囡的身世,你也就该知道,直到现在,我们缺少的是什么。”
缺少的是……证据。
不管是爸爸被冤入狱的证据,还是姐姐枉死的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去造!”杜清龄咬着牙道,“你以为我留着她是为了什么?我救了她,她的命就是我的,她可以发挥她的最大价值!”
姜佳宁满眼的不可置信,“妈,你疯了。”
杜清龄的双眸通红,“你爸爸死的那一天,我就疯了。”
在亲眼看见女儿斑驳的尸体的时候,她就疯了。
可她还不能表露出来,她要将那些蚀骨一样啃噬这她的念头深深地压抑在心里。
她可以不顾道德谴责,不顾什么伦理纲常,她脑子里只有一根弦。
“佳宁,我有无数个夜晚,可以杀死徐盛,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动手么?”杜清龄笑了一声,“因为死是最容易的,我要他死都死不了!就是个活死人!”
杜清龄攥紧的拳头用力的抵在桌面上,微眯起眼睛,“他死不了。”
姜佳宁从没有见过母亲这样。
偏执又疯。
“囡囡才十三岁……”
“十三岁?”杜清龄眼神里翻滚着浓稠的恨意,“十三岁的时候,你姐姐就已经被拐走了,十三岁怎么了?十三岁就不能做些事情了吗?我救了她,养了她,这几年为她遮风挡雨,不是叫她一直当娇小姐的!”
在送走囡囡之前,杜清龄问过她。
她问:“你愿意替妈妈做些事情么?”
囡囡点了点头:“我愿意。”
小女孩是那样的听话,望向她的瞳眸里,是全然的信任。
姜佳宁注视着杜清龄的眼睛。
“妈,你舍得?”
杜清龄似是为了坚定自己,“舍得,有舍才有得,你知道你姐姐是怎么死的么?”
“怎么死的?”
杜清龄的目光落在那橘色的落地灯下,晕黄的灯光,似是包裹着一层油蜡,她的眼神里翻滚过不一样的复杂。
她脑子里浮现的是见到艾莉的时候,艾莉身上的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
就这样,她以一个无名女尸的身份,以失足落水的名义,被焚烧火化,再下葬。
杜清龄的眼角滚落下一滴眼泪。
姜佳宁站了起来,转身。
忽然,杜清龄叫住了她。
“佳宁,”她将手里一个芯片递过来,“我知道你和周景润有联系,这个给他。”
姜佳宁接过芯片。
这种芯片姜佳宁没有见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看里面的内容,姜佳宁要去找一趟阿绿。
小雨点的眼睫上还挂着泪。
姜佳宁直接就把小雨点的行李箱收拾了一下,抱着小雨点给她穿衣服。
小雨点睡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是姜佳宁,就乖顺了,小脑袋撑在姜佳宁的肩膀上,任凭她摆弄着穿衣服。
她本觉得杜清龄是小雨点外婆,她随船出海这几天,叫小雨点在徐家。
可现在想了想,一来徐家确不太平,二来她对杜清龄不放心,她离开,却把小雨点置于漩涡中心,她唯恐出事。
姜佳宁在路上,就给阿绿打了个电话。
阿绿在夜色后门等她。
见姜佳宁下来,就帮她去拉后备箱。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姜佳宁随着阿绿进入,来到阿绿的专属套间,安顿小雨点睡下后,才出来把情况说了。
阿绿:“小雨点在我这里,你倒是可以一百个放心,只不过……”
她在姜佳宁的肩膀上点了一下,“你自己呢?你确定要上船?”
“嗯。”
这是姜佳宁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
“我还要在船上找到囡囡。”
阿绿倚在桌边,帮她冲泡着一杯宁神茶包,递给她,“囡囡那小姑娘是真漂亮,我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姑娘,而且,囡囡在你母亲身边,这是C市圈内都知道的事……”
姜佳宁忽然手一抖,把水杯给撞翻了。
阿绿急忙把水杯扶起来,“怎么了?”
姜佳宁握住阿绿的手腕,“你刚才说什么?”
“囡囡长得漂亮?”
“后一句。”
阿绿想了想,“C市圈内都知道的事?”
姜佳宁:“对。”
就是这句话。
她忽然就明白了杜清龄的用意。
囡囡一旦是被曝光出来,是杜清龄的女儿,也就是徐家人,这是圈内都知道的。
杜清龄想要以母亲的直系亲属身份要求调查,她本人是徐家大少奶奶,即便是在c市圈内都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力。
囡囡的存在是这一条证据链中完备的一环,是杜清龄强自把她安了进去。
阿绿看她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佳宁?”
姜佳宁回过神来,“阿绿姐,我这里有一个芯片,你能不能叫K帮我解析一下。”
阿绿接勾这个黑色的芯片,“好。”
姜佳宁这一夜睡的很不安稳。
她的梦境中,梦到了很多人,有活着的,有死了的,在她的脑子里乱入,好似群魔乱舞。
最后是囡囡掉进海里,伸着手失声叫她姐姐。
醒来的时候,姜佳宁的脑子都快要炸开一样的疼,太阳穴跳动着,她强自按压着才止住了那蔓延的痛感。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梦又做的很乱很杂,可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七点。
身旁的小雨点依旧在沉沉的睡着,口水渍黏在脸颊上,留下一道干巴的白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