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佳宁后背紧绷,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目光,环视着这客厅内周遭,从厨房那边还能听到些锅碗瓢盆的轻微声响。
还有别人。
“这是我家。”
不等姜佳宁发问,贺涟就已经先开口解惑了,“你在下楼梯的时候晕倒了,我帮了你。”
姜佳宁撑了一下额头,蓦地就想起来晕倒前发生的事情,她出来之前,像是刚刚喝了一杯红酒……
恶心和晕眩是突如其来的,也是源自于在大厅内的气息逼仄憋闷,她本以为是在室内太暖,再加上身边坐着徐诗颖的环顾,才会选择出来透透气。
可现在出现在贺涟的家里,她就忽然隐约察觉到,应该不是纯粹生理性的。
是人为的。
她撑着头,勉强缓了缓,“我现在好多了,多谢贺少,我先走了。”
她扶着沙发扶手起来,猛地站起来,晕眩的感觉再度袭来,她眼前有些发黑。
贺涟扶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
姜佳宁感觉到冰凉的手掌心贴着她的小臂,鸡皮疙瘩自下而上蔓延,攀上了她的脖颈,她猛地甩开他,又重新跌回到沙发上。
贺涟背着光站在沙发前面,低头俯视着眼神难掩恐惧的女人,慢慢的俯身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很怕我。”
他笑着,将衬衫的袖口向上卷起,露出了手臂。
手臂上,经年新生皮肉的生长愈合后,尚且留着一个浅白的牙印,“你还记得这个么?”
姜佳宁死死地盯住那浅白色的牙印,呼吸都不太通畅。
就好似是有一只冰凉的手,缓缓地抚向她的脖颈,手指轻柔的缓缓收紧,彻底掠夺掉她的所有呼吸。
她的脑海中,有一个冰凉的男声:“我从一数到十,你求我,我就停下来。”
“一。”
“二。”
那是一种比生理上的痛苦更加难忍的精神折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甚至死神已经抓住了她的裙角。
她记不清楚数到几了。
以她抓住他的衣角求他,彻底晕倒在她的面前作为结束。
那是一个漆黑的房间。
她醒来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她的五感似乎都被蒙蔽上了,唯独只剩下了疼痛。
那疼痛,是来自于肩背。
她伸手去触碰。
火辣辣的疼。
忽然,头顶的灯光大亮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她抬起手去遮挡这眼前的光亮,被男人握住手腕拉开,她适应了光亮,也终于看清楚了面前苍白肤色的男人。
贺涟手里拿着一面高清的镜子。
镜子是朝向她的颈肩处的。
他微笑着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终于臣服于自己的最终的胜利品,“好看么?”
姜佳宁从那高清镜面中,看到了那是一个纹身,是一朵花的形状。
“喜欢么?”贺涟说,“刚开始还会很疼,不要沾水。”
姜佳宁红着一双眼睛,像是一头被驯化失败的小兽一样,用力的去咬住了扶着她肩膀的手臂。
她用力的咬住,口腔内弥漫了一阵阵浓重的血腥气。
最后她是被人踢踹下卸掉下巴给拉开了,有人已经飞快的上前来给贺涟做伤口的紧急处理了。
贺涟卷起衣袖任凭医生处理,口中还说:“轻点,别弄伤了她。”
那时,姜佳宁被按在地板上,目光所及,只能看到前面一片很小的区域内,有贺涟的鲜血流淌渗透了木质地板。
有那么一瞬,她忽然就释然了。
再痛苦的事情,她都已经经历过了,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姜佳宁收回思绪。
她涣散的瞳仁,重新聚焦在面前的和贺涟的面孔上,眼神中依然是控制着的丝丝恐惧,却较之刚才要好很多了。
“宋泽说你变了,诗颖也说你变了,现在看来,”贺涟站直了脊背,拍了几下手掌,“你比我想象的变得更好了,是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变化。”
他又重新坐下来,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喝点蛋花汤吧。”
姜佳宁没动。
贺涟便先将蛋花汤盛出来一半,自己先喝了,“现在放心了?”
姜佳宁依旧没动。
贺涟嘴角始终的笑就慢慢的收敛了,“要我灌你?”
姜佳宁伸出手来,端起面前的小瓷碗。
她倒不是怕贺涟会在这汤碗里面下什么药,只是她现在恶心的很,确实是没什么胃口。
“我喝完了,能走了么?”姜佳宁将小碗放在茶几上。
贺涟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从茶几下面拿出来一个小型的沙漏,倒转后放在桌上。
“再等等,就快来了。”
姜佳宁默默地凝视着那沙漏向下漏的细细的蓝色沙子,不动声色,就这样,等到那沙漏下面堆积了一小堆。
已经过去几分钟了。
他撑着双手,侧头端详着姜佳宁的面庞,“你不好奇,我在等谁?”
贺涟本以为,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姜佳宁就会问。
姜佳宁:“薛凛安。”
贺涟挑了挑眉,“哦?”
姜佳宁看向贺涟,语调平静的阐述道:“你和徐诗颖提前就已经算计好了,你们要试薛凛安。”
试他究竟能为她做到哪一步。
“所以,徐诗颖先是刻意表演了一出惊喜的献唱,对于提前安排人齐声起哄,你知道薛凛安肯定不会理会,所以叫她在我的酒杯里下了些迷魂药,好叫我因为头晕而提前退场。”
贺涟的眼神里倒是更加欣喜了。
在极度恐惧中,脑子却依旧这样清晰,能这样准确的条分缕析。
姜佳宁的目光看着那窸窸窣窣轻轻掉落的沙漏,“你故意和徐诗颖一同出现,可后续提前离场,薛凛安肯定会有所察觉,但就算这样,也不能保证他就会来问你要人,他不知道。”
她也没打算说。
贺涟望着姜佳宁的目光,始终是带着些笑的,“他不知道,可有人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