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转型是姜庆鸿提出来的。
当时，在破产边缘的姜庆鸿提出了一个想法，用整个红星镇的资产做抵押，向银行贷款，贷款来的钱，不是发放遣散费和养老金，而是引进新的技术设备，将红星化工厂来一个彻底的更新换代。
这几乎是放手一搏的姿态。
如果赢了，那红星化工厂就活了，如果输了，不仅化工厂彻底倒闭了，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
“这样的冒险，按理说红星镇镇政府不会答应啊，县委也不可能会答应啊。”
杨间疑虑地说道。
郭子君点了点头，说道：“理论上来说，确实是有些太冒险了，但是最后这个提议被通过了，主导这个提案被通过的人，就是左世忠。”
“是他？”
杨间有些奇怪。
想了想问道：“有点奇怪啊，当时的左世忠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县里的权力，掌握在林新杰和金友山的手里，如果他们不同意，县委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郭子君点了点头。
说道：“我爸当时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告诉我，左县长的提案之所以会被通过，理由很简单，那个时候，是林书记和金书记斗争的高潮期，双方不相上下，任何人的支持，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后来，左县长在那个时候，倒向了金书记，得到了金书记的支持，对于林书记和金书记来说，这个结果，都是无关痛痒的，一个集体企业的生死，对他们来说，似乎没那么重要，所以，这个提案最后都没上常委会，只是开了一个小型的书记办公会，就被确定了下来，这本来也是县政府的分内之事，林书记和金书记，其实也不是太感兴趣。”
这么一解释，杨间的心里就了然了。
的确，一个集体企业的放手一搏，放到常委会上讨论，的确是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不管是林新杰还是金友山，当时不在意，也是正常的。
在这种情况下。
姜庆鸿完成了向银行的抵押贷款。
因为是县委同意的提案，当时左世忠也是给银行打了招呼，才放出了1300万的贷款。
这就是为什么，当时的红星化工厂在资产不足六百万的情况下，却贷出了两倍多的钱，完全是因为有了县政府的支持。
“杨书记，这上面的内容，都是资料中有的，接下来的，是资料中没有记载的内容，这才是重点。”
突然，郭子君说了一声。
杨间的心里凛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郭子君继续说下去。
红星化工厂的改革，说是要引进最先进的技术，所以，在姜庆鸿去国外考察回来之后，发起了企业债，也就是说，员工可以通过内部购买的渠道，购买红星化工厂的企业债，这些企业债在一年内不兑现，一年之后，可以转变成企业的股份，可以实现企业对员工的分红。
因为整个改革是像模像样的。
加上银行也放贷了。
县政府也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红星化工厂的员工，掀起了一波购债潮。
很多员工，几乎都是倾家荡产地去买企业债，以为是找到了一个发财的机会，等到企业赚钱了，那就可以躺赢了。
这些债券，其实都是非法的，而且也是没有记录在资料里的，仅凭着企业债这样的事情，就聚拢了大概七百万的现金。
七百万！
如果全厂两千名员工全部购买的话，合计下来，一个人出资在3500左右。
那个时候，一个红星化工厂工人的工资，在600—800元不等，高一点的，也就一千多一点。
相当于底层工人半年的工资了。
还不是所有人都购买的。
这个比例，就相当地高了。
也就是说，当初的改革，姜庆鸿一共凑到了两千万。
有了钱之后，姜庆鸿就开始连续出国了。
在所有人看来，他出差是为了购买设备，引进技术，倒也没什么毛病。
“最关键的内容来了。”
郭子君说道。
他顿了顿，看着杨间，说道：“大概在半个月之前，第一批次的设备，运到了红星化工厂，这其中包括了价值一千多万的部分装置，还有价值上百万的专利引进的图纸，几百万的进口原材料，也就是两千万全部花了进去，这些东西，就堆放在那个着火的仓库里！”
轰！
杨间的心，好像被一个大力士一下紧紧握在手里的那种感觉。
他本来是坐着的。
现在听到这个话，他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什么？你的意思是说，两千万，都被火给烧没了？”
郭子君点了点头，说道：“我爸跟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都不错，是我爸告诉我的，他说他是红星化工厂的老员工，对于这个企业能够生存下去，其实也是很关心的，当时这些东西被运进工厂的时候，那是很热闹的一件事，几乎红星化工厂的人都知道的一件事。”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但是杨间不知道。
半个月之前，他还在后港镇。
来了之后，也没有人跟他汇报过这件事，他不知道，其实也是正常的。
对于那些不是化工厂的人，自然也不会关心这样的事情。
郭子君打听来的事情，其实不算什么太大的机密，只要是化工厂的人，都应该知道，可是，为什么火灾发生之后，大家都没有提到这件事呢？
反倒是集体沉默了呢？
这不应该啊。
两千万！
不仅仅有银行的超额放贷，还有工厂员工的钱也在里面。
难道，就没有人关心吗？
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天大的事情啊。
他很认真地看着郭子君，他希望自己听错了，可是，郭子君的眼神是认真的，也就是说，这都是真的。
“我爸说，姜庆鸿跟邱笑丛之间的离婚，可能不是因为她发现了姜庆鸿出轨的事情，他们这么熟悉，多少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的，我爸说，从他跟姜庆鸿认识的时候开始，姜庆鸿就是很喜欢赌博的，四年前的那次离婚，按照他的推测，应该是赌博造成的。”
郭子君补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