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道声音，季寻学着克制杀戮的本能，并在不断观察黑松林里的逃生者过程中，学会了人类的思维，学会了人类的感情。
但这道声音是谁？
季寻曾在深夜时仔细回想，但他想不起任何和这声音主人有关的事情，也不记得曾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话。
“怎么了？”
见季寻表情有些茫然，元辞问道。
季寻犹豫了下，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嘴上说着没什么，手上摸猫的动作却有些心不在焉。
“嗯，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元辞没有拆穿他，季寻有秘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元辞点了点季寻怀里黑猫的头，佯怒道：“把我当了那么久的座驾，现在说不要就不要我了？喜新厌旧的小家伙。”
黑猫歪着头喵喵叫了两声，满脸都写着无辜。
猫猫有什么错，它只不过找到了更契合自己的本体。
想到这黑猫往季寻怀里钻了钻。
季寻对元辞得意一笑，骄傲道：“它更喜欢我。”
元辞回以一个宠溺的笑，意味不明地反问：“是啊，谁会不喜欢你？”
黎渊看着元辞的小把戏，鼻间发出一声冷哼。
“蒋闻雨你打算怎么处理？”元辞轻咳一声，收了满脸的笑意后问道。
覃觅已经将他们进副本后总部基地发生的所有事情说了一遍，包括蒋闻雨控制了深渊，以及季寻一丁点都不关心，但他必须关心的神主的死讯。
“他不要紧，”黎渊没有太多的表情，但他话中的狠厉却无法让人忽视：“蒋闻雨那厮就算夺了深渊，我也有办法让他死在会长的座位上。”
季寻一脸好奇地插嘴：“什么办法？三刀六洞，挖耳朵挖眼睛吗？”
黎渊：……
黎渊脸上的平静彻底被打破，偏偏季寻一脸求知若渴，完全是单纯的好奇。
黎渊对他完全生不起气来，只能把气撒到元辞身上：“你看看，你看看！你做了榜一后总部基地的风气都成什么样了？谣言满天飞都没人管是吧？被造谣的还有处说理吗？”
元辞完全不给他面子：“再次澄清一下，总部监狱的名号是你自己打下来的。”
毕竟黎渊的大名他刚进无限流时就有所耳闻。
见黎渊不说，季寻切了一声，百无聊赖地去看覃觅撬锁。
二楼的办公室和校长的办公室一样，安装的都是高精密的防盗锁，一旦用蛮力就会触发防盗警报。
覃觅拆得认真，季寻看得比他更认真，心里还在感叹覃觅怎么连撬锁都会。
元辞挑了挑眉，继续了刚才的话题：“看来你也不是全无准备。”
他还以为黎渊是见蒋闻雨起了异心所以才顺水推舟，现在看来可能是黎渊先给蒋闻雨放了诱饵，对方现在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运筹帷幄，殊不知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
黎渊低声道：“你那位小朋友有一点说得对，杀鸡儆猴。蒋闻雨不可能一个人搞出这么大的动作，他只是被推出来站在明面上的靶子，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我的命。”
杀鸡儆猴，黎渊要杀的就是蒋闻雨这只鸡。
“神殿，席严。”元辞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
本来专心致志在看撬锁的季寻耳朵一动，又是窜到元辞身边：“邓天宇又作妖了？”
黎渊被他的速度吓了一跳，崩溃道：“这样你都能听到！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他刚刚就差趴在元辞耳边说了，这人居然还能听到！
“那是！我不光视力好，听力也很好！”季寻骄傲地说：“你别扯开话题，邓天宇……就是席严，他又怎么了？”
元辞问：“你知道神主死了吗？”
季寻点头：“听说了，不太关心。”
比起榜单除名，神主的死讯虽然也叫玩家们惊讶，但外人对神殿了解不深，他们都以为只是简单的玩家更迭换代。
毕竟游戏里每天都在死人，死了个神主还是其他的人，对玩家们区别不大。
而季寻对神主唯一的印象就是莫名其妙，连带着对神殿都没什么好感。
后来有个席严，他对神殿就升级为厌恶了。
所以在得知神主死了后，季寻觉得自己没有去A区门口放鞭炮庆祝已经是积了大德。
神殿的得感激他的漂亮。
“那个神棍，”黎渊冷笑一声：“整天觉得自己是救世主转世，这下好了吧，被自己的信徒杀了。”
席严和蒋闻雨的作案流程几乎完全一致。
区别在于神主不是黎渊。
也许他过分自大，不相信神殿里有人能摆脱自己的精神控制，所以即便元辞告诉他席严的野心，神主也没有舍弃这个能干的副会长。
“他是被席严杀的？”季寻惊讶道：“他这么没用？”
在季寻看来，如果没有系统，席严早就死在他手上八百次了。
神主居然被他杀了？
黎渊扶了扶额：“席严那个人煽动性很强，非常善于抓住其他人的弱点和内心渴望，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毕竟连主系统都能说服，足以见得他对其他人的心理把控的多么精准。
元辞也道：“席严身后有系统的支持，这次榜单除名的举动也说明规则整改势在必行，你回去之后打算怎么办？”
黎渊满不在意：“先让蒋闻雨得意一阵。”
元辞皱眉：“什么意思？”
黎渊毫不客气地说：“意思是你要收留我一阵子。”
元辞简直想给他翻个大大的白眼：“我是说，你留蒋闻雨做什么？”
“我做事最讨厌拖泥带水，只处理了一个蒋闻雨，难保留下的其他人是人是鬼。”黎渊发狠道：“我要把深渊里所有的鬼都揪出来，斩草除根。”
元辞脸色复杂捂住了季寻的耳朵：“乖，别听，他在发疯。”
整天打打杀杀，在教坏别人。
季寻一脸莫名其妙，“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黎渊哈哈一笑：“小风衣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还是有点眼光的。”
元辞：……
小丑竟是我自己？
……
覃觅那边终于开了锁，陈旧的大门推开，入眼是一间简陋的办公室。
如同正常的办公室，柜子里放了许多纸质的资料。
“地下的钥匙应该就在这里，仔细找找。”覃觅来了之后元辞就解放了双手。
覃觅贴心到只要元辞一个眼神，他就能猜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不大的办公室就只剩覃觅忙碌的身影，季寻见状感叹道：“当副会长这么辛苦。”
不光照顾一整个公会人的衣食住行，还要在会长遇到危险时舍身营救。
关键是营救了会长还要在副本里做家务。
这种钱少事多还操心的工作究竟是谁在做？
黎渊不赞同：“我们副会长就很清闲。”
“你还好意思说，”季寻嘲讽道：“这个副本出去还得去酒店副本，都是为了谁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曙光支付了我这次副本的酬劳，出副本后麻烦黎会长也结清一下。”
黎渊：“强买强卖？”
季寻摊手：“你可以不结。”
吃了个瘪的黎渊无奈只得同意了季寻的狮子大开口，在覃觅给出的酬劳上又加了足足三成。
季寻开心了：“开工开工，杀藤蔓，杀席严，杀杀杀。”
元辞叹气，怎么感觉自己在季寻心里都没有席严份量重呢？
办公室有一个小型的保险箱，季寻把从更衣室发现的身份卡放上去，保险箱应声开启。
里面放着的就是地下污水处理室的钥匙。
“身份卡哪儿来的？”元辞问。
季寻：“捡来的。”
原本他以为这个身份卡没什么用，幸好还是覃觅发现了保安室的报警系统。
否则他们也打不开楼梯上的电门。
“行啊，这世界上还是存在有用的副会长。”黎渊打趣。
拿到了钥匙，他们打算直接去地下，却在刚出门时碰到了命案现场。
季寻一刀将假黎渊捅了个肚翻，正背对着他们把尸体肢解成一块一块的。
虽然知道那两人都是假的，但黎渊还是觉得自己胳膊腿隐隐作痛。
季寻把黑猫扔给元辞，自己跑到假季寻身边蹲下，看了好一会后好奇地问：“他得罪你了吗？”
假季寻抬眼冷冷地说：“看他不顺眼。”
好答案！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黎渊真想给他鼓鼓掌。
季寻咂咂嘴，这怎么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呢。
冷酷是冷酷，但他怎么觉得这么不舒服？
季寻明明最讨厌杀人，这个人为什么会享受这件事？
“你不想做人了吗？”季寻问道。
假季寻摇摇头：“不想。”
做人有什么好？
他想做杀手，做逃生BOSS。
他想主宰别人的生命，想看到别人眼中的颤抖和畏惧。
他不想做人了。
季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跑到元辞身边，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开心和愉悦，语气轻快得好像在分享什么秘密：“你说的对，他真的不是我。”
即使这个假季寻是他创造出来的，但和他本人却天差地别。
元辞说的没错，他不是他。
幸好，这世界上只有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