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公主,今天要去见岳狄大人,你可不能赖床哦。”世雨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叫苏奕瑶起床,当然也可能因为:他也难得早起吧。
“早上好,世雨,大家都醒了吗?”
苏奕瑶从床上坐起来,对于一向喜欢嗜睡的她来说,早起确实有点累人。
“嗯,大家今天都起的很早呢。”
苏奕瑶看世雨打了一个哈欠,接着又和她开始抱怨:“昨天晚上吃完饭我就被江哥按到床上睡觉了,游戏都不让我打。”
苏奕瑶看世雨又和她告状,也只能无奈地笑笑,毕竟这种事情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公主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还可以。”苏奕瑶下床走向洗漱间,路上也打了个哈欠:“世雨,可以帮我拿一下那套深蓝色裙子吗?”
“裙子吗?”
“对的”
“哦哦,好的。”
苏奕瑶出门很少穿裙子,世雨第一反应当然是想要八卦八卦,但是看着苏奕瑶的背影,又想起来万江叮嘱他对于公主的事情不要太多问,就灰溜溜地放好衣服出去了。
洗漱间里,苏奕瑶听到世雨关门出去的声音,才把挡着脸的头发一点点扎起,露出点点泪痕。
苏奕瑶狠命把冷水浇到脸上,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又强硬地笑了笑,苏奕瑶看着镜子里的的自己,她又哭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岳狄照如,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已经离开的沈汕溦。
苏奕瑶伸手摸着镜中自己已经看上去有些消瘦的面庞,喃喃自语:“躲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要面对……”
苏奕瑶收拾好后,走出洗漱间,床上那套深蓝色的裙子显得格外扎眼,很简单,但很好看。
苏奕瑶小心翼翼地穿上裙子,慢慢地走到镜边,看着镜中穿上裙子的自己,她笑了……
走下楼梯的时候,岳家五子都呆愣在原地,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苏奕瑶穿了华丽的裙子,又或者是没想到从来不在意外表的她竟然会为了见岳狄照如而穿着端庄,总之,他们被惊艳到了。
“各位,早上好。”
当大家都愣在原地的时候,还是万江率先反应过来,代替大家应道:“早上好,公主。”
早餐是在一片沉默中度过,没有平常的闲聊,连一向爱和苏奕瑶撒娇的世雨,今天也格外安静。
临出门的时候,南叙叫住衍承,“你有没有感觉今天的她有些不一样?”
有些人相处久了,即使不点明是谁,都知道对方在说谁,就像现在一样,虽然连男女都没有说明,但是苏奕瑶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足够让他们明确对象。
“嗯,不一样。”
“我不是说衣服。”
“我知道。”
“今天的她像极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远的遥不可及。”
“二哥,三哥,你们说什么呢?快上车吧。”世雨在车上冲他们招手。
“嗯,来了。”南叙答应着也快步上了车。
已是深秋,从窗外望去,树上落了几只麻雀,落叶洒了一地,在望不到头的小路上,一片红彤彤的景象蔓延无边。
苏奕瑶呆呆地盯着窗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一片片叶子飘下,就好像这些年的生活,所有她在意的人和事,都在一片一片的落下,一去不返,而她感受这份痛苦的时间,也如这条路一般,望不到边。
等车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沈宅了,苏奕瑶下车后抬头看去。
沈宅,是之前沈讪溦住的地方,沈家一直是武将之家,从出生就有优良的武学天赋,沈将军早年战功累累,是出名的守国将军,而沈讪溦正是家中独女。
沈老将军在一次战争中捡到了一个孤儿,便是岳狄照如,他改过名字,这个名字是沈将军给他起的,说是希望他以后也能成为一名大将军。
沈老将军既是出于心善收养了他,又是希望有个人以后可以代替他照顾沈讪溦。
所以,沈讪溦和岳狄照如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少年的他们和苏奕瑶相遇,和苏奕瑶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直到很久以后,在那场大战里,沈讪溦为了保护苏奕瑶,永永远远的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而岳狄照如,也从那时开始,永远失去了色彩。
少年的意气奋发沉静在夏季,就像一朵永不会再盛开的花朵,渐渐凋零。
所以,即使过了百年,即使好不容易从死亡中挣扎出来,苏奕瑶也没有勇气面对岳狄照如。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间里,曾经,六个少年走在一起嘻哈大笑,肆无忌惮胡闹的场景,自此,再也回不来了......
苏奕瑶静静地站在沈宅的中央看这座府邸,从前沈讪溦在的时候,这里总是开满各种各样的鲜花,苏奕瑶很喜欢来这里,每次过来,沈讪溦总喜欢提前迎在门口:”瑶,快过来,我今天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糕点,再晚点就要凉了。”“瑶,我找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东西,我现在拿给你看。”“瑶,看,我给你抓了只兔子”“瑶......”“瑶......”
“公主”衍承叫了正在出神的苏奕瑶。
“你怎么了?”
“没事,我先进去,你们给这些花浇点水吧。”苏奕瑶难得的没有看着他说话,径直走进了大宅。
站在原地的衍承看着苏奕瑶的背影说了声“好的。”
“好久不见,瑶。”在房间的床上,一个看上去高大,但已经骨瘦如柴的人轻轻地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
接着,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瑶,你大概也知道吧,我拜托你来的原因。”
“嗯。”
“我要走了,这些孩子还是要拜托给你了。”
“他们都是有担当的人,和他们相处的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让我相信,以后,他们一定会大有作为。”
“有你在,我很放心。”
又是一阵沉默,苏奕瑶低声说了一句“照如,对不起。”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心里的自责和愧疚确真是可见。
“瑶,我原谅你了。”岳狄照如说话的时候咳了两声,听上去很是疲惫。
苏奕瑶低着的头惊讶地抬起。
“其实,讪溦选择挡刀,我从来都不疑惑,这是她的选择,我本来也不该有什么怨气。”
岳狄照如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大概就是不满吧,总想找个地方撒气,而你,成了那个对象。当你和拜月同时处在危险中,如果是我,我也会不惜生命去战斗的。”
苏奕瑶听见岳狄照如叹了一口气,就像是一个苍老的人在感叹曾经的故事,又把一切都放手。
“只是,偏偏是那场斗争那么凑巧,爱人,朋友,兄弟,一瞬间,都没了......”
“......”
“瑶,‘受伤’最重的,是你吧......”
苏奕瑶听到岳狄照如的话,一下子脑子变成了空白一片。
听到当年的事情,苏奕瑶感觉心里像有刀子在扎一样。一下,一下,没有停歇......
“瑶,我原谅你了,她一定也从未怨过你,放下吧。你还有更重要的使命。”
苏奕瑶感觉鼻子突然酸了一下,她多想像从前一样,大声地哭泣和诉苦,可是,现在的她,又怎么敢。
苏奕瑶总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是噎在心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想告诉岳狄照如她多么怀念曾经的时光,她想说其实这么多年她都很想再有个朋友可以一起聊天,她想说他能不能不走,明明也只剩下他们三个了,她想说为什么他不好好照顾自己,沈姐在天上一定会难受的,她想说......她想说......
一切的话语,最后还是成了一份承诺:
“几个孩子,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一定会好好守护,我会尽力让他们成为你们想要模样,我们曾经一起守护的家园,我和鹤归也一定会好好守护,你,放心吧。”
沉默片刻,苏奕瑶又轻声说道:“如果你能遇见他们,麻烦和他们说一声:‘我很想他们。’”
说罢,苏奕瑶起身离开,手扶上把手的那一刻,岳狄照如在身后又问了一句:“瑶,如果他还能回来,你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苏奕瑶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
“如果他能回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带他回家,但是,我想,我和他,再也不会回去了。”
门合上的那一瞬间,苏奕瑶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头拭去了,但是,又有什么更加沉重的东西砸在了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但是还不得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