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侵灌到屋内,沈乔只着里衣,没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
霜月见状,忙将门关上,随后紧张的挪至床边,将沈乔挡在身后,若无其事的向顾屿行了个礼。
与风雪一同隔在外边的还有亮光,没了阴影,顾屿瘦削的脸庞显露,只见五官立体,眸子清亮。
只是神情淡漠,仿佛看透世态炎凉的老者。
身上的披风又旧又薄基本没什么棉絮,领子不知道用什么动物毛做的,杂乱粗糙。
整个披风已经被雪水浸透,松垮垮的搭在身上,下摆还带着湿淤泥。
沈乔的房间极暖和,除了地龙外,四角与中间又放了五盆炭火,即便这样顾屿还是喘了好几口气。
顶着冷意强忍着哆嗦开口,“霜月,你先出去,我与公主有些‘体己话’要说。”
霜月犹豫的看向沈乔,因为沈乔在装晕,也发不了话,碍于顾屿到底是正驸马,霜月便听命退出了房间。
只不过她根本不敢走远,竖着耳朵守在门外,想着一有动静她就冲进去。
顾屿款步走到沈乔床边,抄手站立,“公主。”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给人的感觉像只兔子。
沈乔不由得怀疑,声音这么温柔的一个人,会是一个攻于心计得恶毒男人吗?
沈乔没忍住睫毛一颤。
沈乔没睁眼,顾屿也没了声音,房间里长达一炷香的死寂。
沈乔不确定顾屿有没有离开,毕竟他来时,脚步轻的也没有声音。
就在沈乔犹豫要不要睁眼时,一股刺骨凉意自眉心流至心脏,随后传递到了四肢百骸。
沈乔赶忙调动全身灵力抵抗,随即睁眼向顾屿瞪去。
今日不见,她明日也会和顾屿相见,也许她不该用此法试探顾屿,如今反倒让自己的身体白受这冰冻一般的罪。
顾屿的手掌伸在自己脸前,顾屿的掌心有幽蓝色的灵力传入她的身体里。
这五年来,穿越女只顾享乐,并没有好好修炼灵力,沈乔用了全部灵力才打掉顾屿的手。
沈乔从床上弹跳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这?”
这就是她得罪所有人也要娶得人?
扫过那张脸,剑眉凤眸,鼻梁高挺,嘴唇偏薄,没什么血色。
不愧是公公,与其他男子相比,皮肤白皙无瑕,气质有点弱柳扶风那味儿。
不算丑,但她自小见惯了贵胄美男,又没有穿越女的花痴脑,因此并不觉得顾屿的容貌有什么出色之地。
顾屿盯着沈乔的眸子微微蹙眉,眼里有深深的探究,要知道这个女人见到自己,每次都热情的可怕。
顾屿弯唇一笑,笑的纯良又清冷不可冒犯,弯身请罪,“妾有要事禀告,看殿下迟迟不醒,这才僭越了。”
没有人看到,在他低头的瞬间,眼里温良尽散,浮现浓浓的恨意。
顾屿死过一次。
在十七年后。
从他遇见沈乔,原本惨淡的生活雪上加霜。
他为了进宫,身体本就毁了一半,嫁到公主府后,更是日日活在沈乔的折磨中。
脑中记忆闪现,十七年经历的事情历历在目。
十七来沈乔总是以他没办法有子嗣,对他动辄打骂,侮辱。
更恶毒的是,割他的肉,放他的血拿去卖,然后拿着卖来的钱,再去养其他男人。
可是每次折磨过后,沈乔仍会对他好言好语一番诱哄,说什么也不肯休了他。
沈乔对他变态的爱,叫他痛不欲生,女尊男卑的时代,沈乔又是公主,他更是没有资格提和离。
顾屿恨,恨极了。
他上一世被沈乔弄死的时候,用尽一身修为撕裂了一个时空,回到了现在。
只是可惜,修为不够,时间不巧,重生时间仍是和这个狠毒公主成亲后。
若是成亲前,他还能想办法避开她,不和她相识。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被折磨十七年,重生醒来后,当机立断让她落湖,想让她死。
只是没想到这个祸害命这么大。
顾屿眼底暗流涌动,随即掩盖,抬头已经是往日温良无害的样子。
沈乔一次没死,定会对自己设防,但他不会放弃杀她,哪怕忍辱负重。
沈乔看到顾屿的眼神别过了脑袋。
她不是穿越女,不会被男色迷惑,况且身上还有顾屿那冰系灵力侵袭的冷意。
抬手,灵力慢慢汇聚心,一簇红色的火苗在掌心攒动。
反手一挥,火焰飞向顾屿,落到了他的披风上。
顾屿的披风从身上脱落,在他头顶迅速燃烧殆尽,星星散散落下黑色的灰烬。
“霜月。”沈乔冷了声音。
霜月闻声推门而入,沈乔接着冷声吩咐,“去把本宫的狐裘大氅拿来。”
霜月看着衣衫单薄的顾屿,猜到了沈乔的意思,眼底满是犹豫。
沈乔又是一喝,“要本宫亲自去吗?”
霜月这才不情不愿的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狐裘大氅,递到顾屿面前。
雪白的狐裘大氅上,金色的灵气缭绕。
一般来说,只有同一系别的灵力,才能为自己所用。
可是金色灵力是万能的,任何灵力都能融合。
霜月记得,这件大氅是王爷前几年亲自打的金属性灵力的灵狐,世间仅此一件。
日日穿戴还能提高修为。
顾屿盯着狐裘大氅,眼底似有怒火浮现。
前世十七年折磨,让他再见到沈乔时都忍了下来,一件狐裘大氅却让他顷刻间破防。
“沈乔,这是何意?”
顾屿没有叫公主,叫了沈乔。
顾屿眉眼间的怒气极淡,沈乔却是将他的失常全看在了眼里。
沈乔深呼吸一口气,顾屿冻自己的事暂且不说,她向来恩怨分明,也不喜欢欠人情意,顾屿助她夺回身体的恩情,她不如先报答了。
但各种原因无法和顾屿明说,便道,“单纯的送你。”
“单纯?”顾屿扯唇,眼底浮现嘲讽。
上一世的沈乔并没有送过自己什么东西,而这一世他更是出手害她,她这是以德报怨?
“公主给你的还不快接着?”霜月端着狐裘大氅不耐烦道。
顾屿薄唇紧绷,腰杆挺直,梗着脖子接过狐裘大氅。
修长又骨骼分明的十指,紧握着托盘,用力到关节泛白。
“妾无母无父,公主别忘了自己的承诺,既已经醒来,明日便去宫里,兑现您让妾去王上那里回门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