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从宋瑶枝所在的小院出来,回到自己房间后,吩咐手下加强防卫,“她若有半分损伤, 就提着脑袋来见朕。”
廖统领立刻恭敬应声,连忙又在院外加强了人手。
“将军府那个林柔儿这么晚来找她说什么了?”岑?又问。
廖统领道:“属下不太清楚。只知道今日江向南去找过萧将军,当时萧夫人也在马车上,晚上萧将军又去找了江向南,萧夫人在萧将军离开之后就来找宋姑娘了。”
岑?想到刚刚宋瑶枝提醒他的话。
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萧子骞这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废物。
“盯紧江向南。”岑?道,“荣皇叔到哪儿了?”
站在廖统领旁边的黑衣男人拱手道:“回陛下,荣亲王已经到京郊驿站了,明日一早就可以将荣亲王送到龙城山。能赶上祭天大典。”
岑?颔首表示已经知晓。
“都出去吧。”岑?道。
房内的人全都退了出去。
岑?靠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个茶杯,脸上露出兴色。
只待明日,一切都将有个了断。
只是一想到枝枝,岑?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明日之后,他要怎么哄她,她才不会生气?
那日不过是逼着她站队到他这边,她便理都不想再理他,依她的性子,明日之后,她怕是连多看他一眼都嫌烦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收手。
岑?神情凝滞半晌,猛地将手里的茶杯砸到地上。
茶杯四分五裂,茶渍与瓷片溅了满地。
……
晚上宋瑶枝睡的不太安稳。
不知是因为那场刺杀,还是因为岑?昨晚的神态。
这都让她十分焦虑。
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中,被青雾叫醒之后,反倒比昨晚睡过去之前更觉得累。
青雾服侍她洗漱穿衣。
衣服是福林那边特意送过来的衣服,说是宫中特地为神女赶制的衣服,白色衣裙,袖边用金线滚着云纹,裙摆上亦是金银两线交织绣成的祥云纹样。
宋瑶枝本身生的就白,着白衣,只让她显得肌肤胜雪。
衣服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暗香,这香味像是瓜果木香,很是香甜,应是宫中特制的熏香吧,宋瑶枝想。
青雾给宋瑶枝盘了一个飞天髻,头上只佩戴了一支牡丹金簪,看上去高贵典雅,神圣不可侵犯。
青雾从铜镜里看着宋瑶枝喜道:“小姐可真好看。”
宋瑶枝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道:“是你的手巧,这头发真好看。”
她自己可弄不出来这么复杂的头发。
青雾摇头,一本正经道:“就是小姐好看,我们家小姐最好看。”
宋瑶枝笑了笑没说话。
“小姐,福公公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说是祭天大典就要开始了,问小姐准备好了吗?”松露进来道。
宋瑶枝起身道:“已经好了,这就走吧。”
她举步便往外走去。
出了门,昨夜院子里的血跟尸体早就收拾干净了,福林带着人在外面等她。
福林瞧见宋瑶枝便行礼道:“奴才见过宋姑娘。”
宋瑶枝立刻道:“福公公快请起,福公公在我面前无需多礼。”
福林笑着看向宋瑶枝,他瞧见宋瑶枝身上的衣服,不禁夸赞道:“宋姑娘这一身实在好看。”
这一身可是陛下亲自选的,不知陛下等会瞧见得多高兴。
“宋姑娘,祭天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姑娘随奴才过去吧。”福林立刻道。
宋瑶枝颔首跟随。
……
隐安寺今日谢绝了香客,整座龙城山皆有重兵把守。
祭天大典在寺庙之中设坛祭拜。
宋瑶枝被福林领过去的时候,岑?已经到了。
他身后的太监给他撑着一把明黄的大伞,他身着龙袍,坐在伞下的竹椅上,今日倒是不见淑妃陪在他身侧。
福林快步走上前,同岑?恭声道:“陛下,宋姑娘来了。”
岑?抬眼朝宋瑶枝看去。
他目光落在宋瑶枝身上的时候,眼眸微亮。
他甚少见她穿白色的衣服,往日他总觉得她穿色彩鲜艳的衣裳好看,原来她穿素色的衣裳也是很好看的。
宋瑶枝朝岑?欠身行礼:“臣女参见陛下。”
“免礼。神女今日所代表的是神,所以今日不必对朕行礼。”岑?道。
他侧身便朝身后的侍女吩咐,“给神女看座。”
侍女立刻去准备了椅子,本想放到离岑?远一点的位置,福林朝她使了个眼色,侍女眨了眨眼睛便将椅子放在了伞下。
宋瑶枝看着这把椅子所在的位置,再看周围逐渐多起来的人,她:“陛下,臣女不累,不用坐了。”
岑?看她。
那一瞬间宋瑶枝以为他会发脾气,会强行要求她坐下,可他什么都没说,只嗯了声便没再多说。
今天转性了?
终于不像昨天那么狂野了。
宋瑶枝心中松了口气,只当他今日脑子终于清醒了。
她站在一边等着祭天大典开始。
没过一会儿,苏执过来了。
苏执看了眼宋瑶枝,将宋瑶枝从头看到了脚,今日宋瑶枝这一身看起来倒真还有点神女清隽出尘的气质。
只是在经历了月梨园之事后,苏执更加认为宋瑶枝庸俗不堪,哪里能代表‘神’来救苦救难,又哪里能代表晖朝来行祭天之事。
所以苏执直接上前跪在了岑?面前道:“陛下,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莫要让一介女流影响我晖朝气运。”
宋瑶枝瞥他一眼,心道此人也算是忠君爱国,毕竟他敢在岑?这种暴君面前当个恪守己见的犟种。
岑?没搭理他。
岑?双手随意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远处,深邃眼眸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让人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苏执见岑?没理他,又高声道:“陛下!”
岑?这才慢慢悠悠地朝苏执看去,他冷声道:“一个女子便能将我晖朝国运坏了,那我晖朝也算是气数将尽,那还祭什么天,要不朕直接起来让你来坐这个位置,你直接将江山改朝换代算了。”
苏执听到岑?这话,脸色瞬变,他将头叩地,为自己解释道:“臣绝无此意!”
“既无此意那就闭嘴。”岑?道。
苏执一噎,脸色难看至极,他还想开口,福林便在旁边插话道:“苏大人,祭天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苏大人还是先去准备准备吧。今日可是晖朝的好日子,苏大人有什么话,等今日过后再提也不迟啊。”
非得今天上赶着找死吗?
苏执心情复杂,但终究是将福林这番话给听进去了,他沉默着朝岑?行礼,随即起身退开。
临走之前,苏执还冷冷地看了宋瑶枝一眼。
宋瑶枝正在神游,没看到。
苏执走了之后没多久,江向南跟萧子骞便来了,林柔儿跟岑烨跟随在侧。
四人只朝岑?行礼之后便站到了祭天的队伍里,并未上前与岑?攀谈。
没一会儿,丞相府的人也来了。
宋相带着众人过来给岑?行礼,岑?不复先前的漫不经心,看到宋相行礼后,便挺认真地坐直了,抬手免了众人的礼。
宋瑶枝都明显感觉到了他态度的不一样。
邹玉凤跟在丞相府的队伍里,宋相行完礼便要离开,邹玉凤眼珠子转了转便开口道:“枝枝表姐——”
她刚刚叫完一声,宋珉萱伸手一把拽住邹玉凤的手,另一只手捂住邹玉凤的嘴,笑着同宋瑶枝道:“长姐,我们就先过去了。”
宋瑶枝朝宋珉萱点了点头。
宋珉萱最近个子长高了些,她拖着邹玉凤就走,邹玉凤身形偏娇小,压根挣扎不了,直接被拖走。
邹玉凤刚刚那样一看就是想借着跟她攀谈的机会,要跟岑?搭上话。
她三妹妹这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
“你还有个表妹?”岑?突然开口问宋瑶枝。
宋瑶枝点头道:“是。远方表亲。”
岑?颔首表示知道了。
宋珉萱将邹玉凤拖远了才松手,一松手,邹玉凤便满脸怒意的瞪向宋珉萱:“你干什么?!”
宋珉萱鄙夷地看着她:“我警告你,少给我长姐惹事,不然我揍你!”
邹玉凤有心想跟她吵,但看着宋珉萱这表情, 她又怂了。
若是旁人她还可以作威作福,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会对她做什么,可宋珉萱看上去就是真的会打她的。
邹玉凤冷哼一声,小声道:“不愧是妾生的庶女,一点礼教都没有!”
“说什么呢!”宋珉萱高声吼她。
邹玉凤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宋珉萱瞥她一眼:“今日祭天大典,你要是敢惹出什么事来,若要被拖下去砍头,便是丞相府也护不住你。”
邹玉凤听到砍头两字,脸色白了几分,她有些故作镇定道:“我怎么会惹事啊,你不要胡说八道。”
宋珉萱翻了个白眼,理都不想理她。
午时之前,人陆陆续续的来齐了。
岑?从椅子上起来,他大步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宋瑶枝看去。
“你跟朕一起走,走朕身边。”岑?道。
宋瑶枝心一颤,立刻道:“陛下,这不合适吧。”
她与岑?并肩同行,这传出去算什么?
只有皇后才配跟皇帝并肩同行吧。
岑?道:“你是神女,自当与朕同行,这合乎礼数。”
福林闻言立刻朝宋瑶枝做了个请的姿势,“宋姑娘,请。”
周围的人不敢直接看向他们,但众人时不时地偷瞥依旧很是明显。
宋瑶枝被架到了这个位置上,再抗拒反倒会引起非议,不如大大方方的上前跟岑?同行。
宋瑶枝想通之后,举步便走到岑?身边。
两人并肩而立,岑?眉眼间染上一抹笑。
“走吧。”他道。
宋瑶枝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跟着他一同朝前方的祭坛上走去。
萧子骞站在众人之中,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人,眉心紧皱,双拳紧攥。
今日宋瑶枝的穿着打扮就像是岑?的皇后,他们二人站在一处,便是让他这个宋瑶枝的夫君都觉得般配。
更遑论旁人。
宋瑶枝跟岑?站到祭坛上后,岑?的目光扫过坛下众人,他冷声开口道:“既然吉时将到,就将荣皇叔请上来吧,今日是替晖朝百姓祭天祈福,荣皇叔不在也不像话。”
他这话一出,坛下众人都惊了一跳。
荣皇叔?莫不是南越十三州的荣亲王?
人群之中的岑烨无疑是最诧异的那个。
只见一队护卫将荣亲王送了出来。
荣亲王双手绑着麻绳,身形踉跄,面色狼狈。
岑烨看到荣亲王这样,立刻变了脸色。
“皇叔,好久不见。”岑?高高在上地看着荣亲王岑慕名。
荣亲王如今虽已年过半百,但仅从外表看来,他半点不显老气,反倒面容俊朗,气质儒雅,在宋瑶枝看来,这搁在现代,怎么说都得是个魅力大叔。
即便此刻他狼狈落魄,他神色也是不慌不忙,抬着眼看向岑?:“好侄儿,真是好久不见。没想到一别多年,你就给皇叔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荣亲王抬了抬被捆绑着的双手。
岑?笑道:“若不出此下策,如何能请来皇叔。”
“陛下,你这是干什么?怎可如此对待荣亲王?还不赶紧给你皇叔松绑。”也在祭天大典之中的靖亲王看到这一幕立刻道。
岑?漫不经心道:“靖皇叔不必着急,这绑当然是会松的,不过不是现在。”
他负手而立,目光落到江向南身上,笑着道,“朕千里迢迢地将荣皇叔从南越请到京城,除了祭天之事,也是为了一桩关乎晖朝国运的旧事,希望皇叔能在今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江向南听到这话,眉心狠蹙一下。
岑?道:“当年淮水一战,江家满门皆被匈奴坑杀于淮水乱石林,当时朝廷无一人前去支援,无一旦粮草送到淮水,此事想必大家都还记得吧?也是从淮水一战后,我晖朝国运一年不如一年,年年灾害不断,各地百姓苦不堪言。”
他的目光扫向吏部兵部户部的人,道,“当年先皇不止一次说要彻查此案,可总是因为不同的原因被阻拦下来,最终不了了之。今日为了我晖朝的未来,朕不得不重提此案,势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荣亲王在下面发出一声冷笑:“陛下要查淮水一案,与本王又有何关系?”
岑?也笑,他道:“吏部隋卓,户部楼宣,镇国公陈发,这些难道不都是皇叔你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