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去,床上已少了薄荷,只有沈庄舞一人,犹自酣睡不醒。
前天晚上厮杀一夜,昨天一天更是寸步不离,陪着自己从五庄到喜都,没有一刻消停,加上在山间转悠了大半个晚上,铁人都会给累瘫了。
虽然心急如焚,担心司玉端她们的安危,但马子房还是不忍心叫醒她,再让她睡十分钟吧。
他走出屋子,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脑子为之一新。
院子里,道人正在给猴子投食。上百只猴子,如同小学生般,规规矩矩的蹲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盯着他手中的小塑料桶。
道人不时逗弄,玩个花样,猴子们十分配合,做出各种滑稽的动作。
薄荷在旁看得聚精会神,咯咯娇笑不停,晨曦下,宛若少女般娇羞浮现在她脸上。
这种表情,他初见薄荷时,就在她脸上看到过,难不成从前是个花痴?
马子房摇了摇头,心中苦笑,不知道奔波冒险,救出来的是个啥玩意儿?人是长得不错,可惜年龄大了,而且是个傻子,和他完全不般配。
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把他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还被精神病院影响着吗?居然对一个傻子起如此龌龊的念头,救就救了,随手而为,全当做善事了。
不过,她和道人倒是有点琴瑟和鸣的味儿!
他努力将目光从人身上收回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霞光万丈,晃得人睁不开眼,给巍巍青山披上一层圣洁的纱。他们身处所在,是一处颇具规模的道观,古意十足,只是年久失修,破败随处可见。
旁边新建的一座大殿,支撑还没有拆除,却已锈迹斑斑,看起来是个半拉子工程。
“道友醒了,贫道子行见礼。”道人瞧见他,远远的打了个稽首,马子房有样学样,跟着还礼。
“咱们两人倒是有缘,你叫子行,我叫子房,有点兄弟意味。”
道人淡然一笑:“果然有缘。”
沈庄舞听得对话,从屋里走出来,睡眼惺忪,脸颊兀自留着口水印子。
“多谢道人收留,咱们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马子房见人马集齐,立即打算告别,司玉端她们情况不明,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不必着急,大可消消静静吃了早饭再离开,请放心吧,找你们的人已经返回喜都了。”
见他们欲走,道人出言挽留,并将猴食全部倾倒在地,引来猴群吱吱争抢,得手的立即找个安静的角落,心满意足的享受去了。
道观中一时热闹非凡。
马子房愕然:“你怎么知道?”
“夜里我不放心,到山下走了一趟。”道人说得很简单,但是马子房等人知道,此地离病院,少说也有十几里地了,纵然道路熟悉,一来一往,没有两个多小时下不来。
这份人情,倒是难承,反而不好意思开口走了。
“此观叫什么名字,我看颇有些年头了?”既然打算再留一会儿,索性摸摸道人的底。
“道友好眼力,这是玄天观,因此地名字叫玄天岭得名,也有人叫长春观,据说当年丘处机曾在此讲道,建造年份有的说元代,有的说清代,破损严重,无法考证了。”
“道人是喜都本地人士吗?”
“不是,我本来自在惯了,满天下云游,贪恋这里风景秀丽,不想一住就是五六年,初来时发了宏愿,要将道观恢复起来,谁知道,难啊,喏,就是你看到的模样。”
道人自嘲,感慨万千:“本地人多信奉土教,还有佛教,道教辐射至此,已极为式微,很多人都不知其存在的意义,因此香火不旺盛。”
马子房笑道:“事在人为,尽人事,听天命,道人何必落入窠臼?”
道人神情一愣,不由拊掌大笑:“昨晚称你为道友,还觉得有些突兀,果然没意会错,阁下是我辈中人呢,一言道破天机。”
“惭愧,惭愧,我可不知道什么天机,只不过经历的事情多了,略发感慨而已,如果说错了,道长不必在意。”
“不不,我见的人多了,像道友这样通透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沈庄舞在旁,肚子饿得咕噜噜叫,忍不住插嘴:“两位高人,别光顾着高谈阔论,互相吹捧,能不能弄点吃的来,边吃边说。”
“是我疏忽了!”道人一拍额头,碎步离去,行走如风,立时消失在原地。
沈庄舞眼角不可察的动了动,还未待她把心中疑窦说出来,道人已再度出现,手中平端了一张方桌,桌上放了一筐热气腾腾的馒头,还有四样素菜。
他将桌子放下,回屋里寻了凳子出来,“山里条件简陋,您三位将就着填填肚子吧,见谅!”
“非常感激了,咦,这是自己蒸的馒头吧?老面味儿十足。”
吃人嘴短,马子房多少要拍拍马屁,果然引得道人乐呵呵的。
“我比较懒惰,总是一次蒸够一周,省得每天动手了。”
“这多不好意思,我们把你的储备给消灭完了,你吃什么?”
道人蛮不在乎,快意十足:“咱们道家讲自然,你们来,是一种自然,它们被吃掉,亦是自然,我吃和你们吃,总归是一吃,何必在意入了谁的口腹呢?”
众人哈哈大笑,快乐总是最好的佐餐料,加上一整晚的奔走,都饿得饥肠辘辘,此刻吃着白馒头,搭配着小素菜,最简单的食物,亦美味无比。
道人正说着话,忽然住了口,侧耳倾听,倏然站起:“你们先吃着,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过了片刻,只听咒骂打斗声从门外传来,接着就见一条人影闯了进来,道人拿着扫帚,气势汹汹的在后追打,全然没有了对待他们的风度。
道人步子不大,但频率很快,且沉稳轻灵,气息悠长,前面的人被赶得狼狈不堪,屁股上早挨了好几下,只能绕着树木柱子躲闪。
马子房觉得此人长相有点熟悉,只是不知在哪里见过,正疑惑间,那人已径直朝他们跑来,捞起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
“小保安?”沈庄舞惊讶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