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巧儿的度假村,进入了施工阶段,骤然感到资金捉襟见肘,建设工程,果然比炒菜要复杂的多。
虽然工地有梁增建盯着,她不至于太分心,但钱的事,梁增建可帮不上大忙。积蓄都花光了,好再来每日的营业款,除了保留必要的周转,全部投进去了,但仍然是杯水车薪。
她开始觉得自己把这件事想小了,只想着往前冲,没有做好充分的资金准备。
没有办法,梁增建托了关系,想从银行贷款出来,但是在抵押物上犯了难。他在县城的房子,倒是符合,只是老婆那一关不好过呀。
高巧儿的目光,不由放在了自家宅子上。罗瘸子家一前一后两座院子,是他们最值钱的财产了。
这日她收拾利索,便到乡政府门房,同罗瘸子商量,用家里的房子抵押贷款。
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罗瘸子发火了:“你抽什么疯,好好经营着现在的饭店不行?咱们自己家的房子,光房租就要省下来很多,要跑去河边建度假村。万一经营不好,咱连养老的地儿都没了。”
高巧儿讥笑道:“你真是鼠目寸光,等人家的度假村建起来,咱家的生意就得黄,守着空院子吃糠吗?我可不想再回到过去的穷日子了。”
罗瘸子恨恨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同意。”
高巧儿急了,嚷嚷道:“我已经投入进了几十万,如果停在这里,那就前功尽弃了,以后咱们喝西北风去啊?”
罗瘸子冷笑道:“别拿这个来逼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饭店移出去,就是不想再和我有什么掺连了,好跟梁增建无忧无虑快活去,我是傻,但没你想的那么傻。”
高巧儿一阵心虚,自然不能承认,两个人便在乡政府门房吵了起来。
马子房正在督导工业区建设,接到了赵墨锦的电话,她声音颤抖的说:“出事了,罗瘸子把高巧儿绑架了,还嚷嚷着要烧了门房,与高巧儿同归于尽。”
马子房大惊,同文寅虎火急火燎往回赶,到了乡政府门口,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多人,都在指指点点。
门房里,罗瘸子一改往日的温顺,拿着一把菜刀,架在高巧儿脖子上,门口地上摆了十几个酒瓶子,散发着浓浓的酒精味儿。
这些酒精,本来是他储备着,用来做酒精炉子的燃料,此刻却成了大杀器。
罗瘸子叫嚣:“你们谁敢进来,我就先杀了她,再一把火烧个精光。”
梁增建在旁苦苦哀求:“老罗,都是我的错,你放了巧儿,有话咱们好说。”
罗瘸子骂道:“你最该死。”
“最该死的人不是他,是我。”马子房分开人群,大踏步往门房走去。墨锦在一旁瞧见,一声惊叫,扑上来死死抱住他的腰,哀求道:“别去,太危险了。”
马子房掰开她的手,捏捏鼻子,微笑着:“没事儿。”
然后径直走向门口,墨锦要跟着进去,被其他人给拦住了。
罗瘸子脸色大变,挥舞着刀说:“你出去,我不想连累别人,只要和高巧儿梁增建同归于尽。”
马子房拖了把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笑道:“老罗,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脑袋瓜子不灵活呀,杀了老梁,下去以后还得跟你抢媳妇。”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罗瘸子脸憋胀的通红:“你别开玩笑,我不是闹着玩的,我真会杀人。”
马子房走过去,从地上拿起一个瓶子,扬起头来喝了一口,皱眉道:“清香型,度数还挺高,就是酒质太差,老罗你个老王八蛋,留着慢慢喝多好,干嘛拿出来吓唬人?真是浪费。”
罗瘸子被他的动作惊呆了,马子房道:“你要真舍得杀高巧儿,早就下手了。来,既然要死,也不急着一会儿,咱们聊会儿天。”
罗瘸子诧异道:“有什么好聊的,反正是一死。”
马子房不管不顾的开口:“一年之前,我还是水务局的门岗,和你一样。”
罗瘸子将信将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马子房挥挥手,示意他不要打岔:“我没必要骗你,在小王庄水库上,还有我的两个同事,一个叫张三,是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老保安,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你比他幸福多了。”
“另外一个,叫小星星,当然,他有大名叫肖星河,但是没人记住他的大名,就像人们都只知道,你叫罗瘸子,却不知道你其实是叫罗玉亮。”
罗瘸子的眼睛一亮,握刀的手哆嗦起来,的确,这个名字,虽然印在户口簿上,但除了上学时老师叫过,亲爹亲娘都记不清,这二三十年,更是再也没有人叫过他的大名了。
“我还知道,你本来不是瘸子,是在十四岁那年,春游路上,为了从拖拉机车轮底下救出来一名女同学,才变成了瘸子,老罗,你是条真汉子呢。”
罗瘸子的眼眶中,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这件往事,既是他的光荣,也是他一生不幸的开始,因此他深埋心中,以为早就没人知道了。
“乡长,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马子房往椅背上一靠,笑道:“自然是高巧儿告诉我的,她其实内心对你很佩服,像大哥一样敬重。但是老罗,她毕竟是个正常的女人,有自己的生理需求,也有自己的人生追求。”
罗瘸子的信息,其实是他偶然听老余讲的。老余自打参加工作,就负责司法调解和信访,是柳泉的包打听,大事小情,万家故事,藏了一肚子。
此时为了救高巧儿,说不得要用这个来哄老罗,反正事情是千真万确。
罗瘸子眼中的狂热散去,卡在高巧儿脖子上的手,渐渐松开了,握刀的手也垂了下来,一屁股靠墙坐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派出所的人见状,就要冲进来,马子房起身拦住,冷冷的道:“出去。”
他们一愣,但还是服从了指挥。马子房关上了屋门,对高巧儿道:“都坐下来说吧。”
高巧儿便先坐下,老罗也依言找了张凳子。
马子房将声音放低:“你们俩听着,老罗,你的行为已经犯法了,够得上判刑,但我想那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结果。是吧,高巧儿?”
高巧儿点点头,她虽然心有余悸,但是对罗瘸子,多多少少还有点夫妻情分在里面。
“所以你们出去以后,对刚才的事情要一口咬定,只是夫妻之间闹着玩儿,说大话,并没有真想怎么着,这几瓶酒精。”
马子房用脚一踢,全部踢倒,流了一地:“就说里面是二锅头,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