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子房按照约定时间,来到好再来,推开雅间的门,方明轩正在和左右谈笑风生,见到他赶忙摆手,指指左边的座位:“子房,就等你了。”
刘大明坐在他右手,一脸沉默,如同一尊泥塑的佛像,对于马子房的到来,也只是略微抬眼望了下,倏忽收回。
其他人则齐刷刷投向门口,落在马子房身上。下午到北园村的人,几乎悉数到场,只是多了梁增建。
北园村的支书主任,见到马子房进来,赶忙站起,笑容可掬的上前握手,马子房轻轻闪过,他们的手就停在了空中,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被摁下暂停键。
马子房淡淡对方明轩道:“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我就不方便来了,告辞。”
转身便往外走,方明轩脸色一变,急忙高声叫道:“子房,有话好说嘛。”
梁增建站起,去拦马子房,马子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确定要拦我?”
梁增建心头一惊,讪讪而退。不过,他已经为方明轩争取到了时间,方明轩亲自绕到门口,挽住马子房的手道:“子房,消消气,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还得给人一次新生的机会嘛。”
不由分说,拽着他往里走。马子房不好与方明轩闹得太僵,只得随他进到里面,被他摁着双肩,在左侧座位坐下。
“上菜,开席。”方明轩大声说道。
酒菜上齐,方明轩一个眼色过去,梁增建心领神会,让服务员关门出去。
方明轩站起,端着酒杯道:“这几日,子房和大明带头深入一线,督促卫生整治,全乡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在功不可没,辛苦,我这个班长,敬诸位一杯。”
没等大家坐下,方明轩缓缓道:“从猴子进化到人,经历了数百万年,人要变得文明,也不是朝夕之间的事。十个指头不一般齐,我们不能有甩包袱的思想,扔下来不管,要帮助他们成长。子房同志说得好啊,作风正,事业兴,卫生整治的过程,就是大家作风转变的过程。当然,落后的人不能光指望人家拖着你推着你走,要主动作为,迎头赶上。我们再干一杯。”
众人才饮完第二杯,方明轩继续道:“干工作,就是要有接二连三的劲头,喝酒也是,酒风见作风,让我们痛痛快快喝下第三杯,确保各项工作都能按要求落实到位。”
马子房心道,方明轩的口才果然不一般,谈笑风生间,就把处理意见定下了。
三杯酒下肚,众人都坐回座位,方明轩脸色一黑,瞪着北园村的支书主任道:“别人可以坐,让你们俩坐了吗?犯了错误,还想轻松过关,休想,再加罚一杯。”
两人忙不迭的站起,端着酒杯,做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方明轩环顾左右,刘大明依然保持沉默,马子房则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似乎是在看两只猴子。
方明轩微微一笑,知道必须得让他出了心中恶气,这事才能缓和过来。他说:“子房,要不老规矩,你打头阵,我负责总结。”
马子房爽快的道:“行,坚决执行方书记的指示。”
他采用的是自己的老办法,腾一杯,敬一杯,倒一杯,但中间略有变通。到分管交通副乡长和交通助理那里,各加了一杯撑腰酒。北园村两名干部,则每人加了两个罚杯。
到方明轩跟前,则加碰了一杯,以示尊敬。
最后同启一杯贺圈,相当于他两杯酒过了圈,最多的喝了六杯,最少的四杯。
加上开头的三杯,七八杯酒下肚,酒胆就上来了,梁增建嚷嚷道:“乡长,您这圈过得不老实,让大家伙儿喝了那么多,自己才喝了两杯。”
马子房抬眼浅笑:“不服?咱俩单独碰两个。”
梁增建不甘示弱,挽起胳膊袖子,提着酒嗉子来到马子房跟前:“碰就碰,您说碰几个,我奉陪到底。”
马子房勾唇一笑:“碰的少了估计你不甘心,咱一年到头朝夕相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就来个十二月吧。”
“十二月?”
众人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喝法,都不由好奇起来,马子房让文寅虎叫进来服务员,在桌上一溜儿摆了二十四个酒杯,分作两组,一一斟满酒,对梁增建做了个请的姿势。
梁增建背后的冷汗早就出来了,酒杯是五钱杯,十二杯就是六两,可了不得。他陪笑着说:“是不是力度有点大?”
马子房不语,端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往口里灌,梁增建脸色微微一变,自己捅的篓子,还得自己来完篇,赶忙跟上,生怕落在了后面,再被罚上几杯,那就麻烦了。
马子房喝完,不动声色,梁增建不敢再吭声,拱了拱手,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好,喝出了豪情,喝出了水平,子房这势头,谁还敢来挑战啊!”方明轩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面面相觑,再也不敢来当出头鸟。
马子房乜向北园村支书主任,他们赶忙站起来,额头冒汗,支书道:“领导,我们错了,立马改正,如果下周卫生还不达标,您拧了我俩的脑袋。”
马子房面色一沉:“只是卫生的事情吗?你们倒会抓小藏大,蒙混过关。”
支书结结巴巴道:“路,还有路,我保证在一个月内,将路全部重新修一遍,请领导给我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马子房叹了口气,似是受了极大委屈:“如果不是方书记保你们,按照我的性子,非得让你俩进去蹲着不可,希望你们言出必行,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两人擦着额头的汗,道:“一定,一定。”
酒局散了出门,刘大明扶着马子房往回走,对他竖了个大拇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还是乡长水平高,鞭子打了,方明轩的面子也给了,我还一直担心你俩掐起来呢。”
马子房哈哈一笑,农村工作,不能太细致,有时候就得有点土匪作风,粗枝大叶,才能把工作做下去。就算把这俩人法办了,不是还得乡里出钱修路吗?
只是,他心里同样有个疑问,上次修路花了70万,他们再修一遍,钱从哪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