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到正月初六结束,初七正式开始上班,但是乡里实际开展工作,已经是正月十五以后的事情了。
倒不是干部们拖沓,而是农村的新年,比起城市来,程序要格外繁琐,走亲访友,祭拜祖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要走遍,就这还只是捡着要紧的走。
年关年关,年前过关,年后踏坎。十五就是这个坎,迈过这道门槛,年就被锁在了另一头。
女人们开始沉默,沉默着为男人准备外出打工的铺盖。棋田县是建筑大县,从十五到五月农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可以用来外出搞副业,家里一年的花费,全着落在这上面。
过了十五还没出门,就会被人冠之以懒汉的称号。女人们往外推搡着男人,心中却又是满心满怀的舍不得,纠纠缠缠,要持续个两三日,一管管半年呢。
马子房作为乡镇主官,工作行程随两头,初七开始忙活,乡里有事去乡里,但主要是在县里参加各种工作会议,有时候一天四五个,接续一整天。
对于参加会议,旁人怨声载道,马子房却挺开心,因为在大多数场合,都能见到司玉端。作为县委办最年轻的副主任,跑跑动动,布置会场的活儿,几乎全部包给了她。
人们总会被那一道倩影吸引。
有人欣赏,有人贪婪,马子房是又欣赏又贪婪。他偶尔走神,透过现象看本质,做一番遐想。
说来也怪,每每这时,司玉端的目光就会恰好在会场一扫,定在了他的位置上。这不是错觉,乡镇主官的位置都很靠前,基本上都是在前两排中间。
司玉端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有嗔怪,有警告,甚至发过来信息,让他专心听讲,会后要专门检查他的笔记。
别人都是每逢佳节胖三斤,司玉端去海南度了几天假,反而瘦下来好多,腰肢更加的轻盈柔软,神态却更加的冷寂,她的气质,越来越有点宫青弦的味道。
这份冷寂,让大多数想要搭讪的人敬而远之。
正如门锁只能拦住君子,却对真正的小偷无能为力。所谓的冷霜刀,只能拦住百分之九十九的觊觎者,自然拦不住最色胆包天那个。
只是司玉端太忙了,根本没有搭讪的机会。
这天早上七点半,司玉端穿了一条白色高腰西裤,紫色衬衣束在腰间,外搭一件白色小西服,正一手叉腰,在后台指挥工作人员布置会议现场。
蓦然,腰间一紧,一只咸猪手自腰际滑过,在她紧绷的臀部轻轻一划,足足停留了三秒,才恋恋不舍离去。紧接着,旁边多了一双色眯眯的眼睛。
司玉端身体紧绷,脸颊飞过一抹红云,低声啐道:“小混蛋,你越来越色胆包天了,不看这是什么场合。会议还有一个小时才开,你来这么早干嘛?”
马子房勾笑:“想你了。”
司玉端面色一沉:“你要是不觉得难堪,就在这里站着,但是不能乱动,也不允许乱说话。”
“好。”
马子房果然如一个小学生般乖巧,站在那里,不乱动,不说话,只是眼睛不离司玉端。
两名办公室的女工作人员都认识马子房,见到这一幕,背过身去,露出会心的微笑。
司玉端脸蛋发热,无奈的道:“你出去。”
马子房眨眼,委屈的道:“我没乱动啊。”
司玉端肯定的道:“你动了,我明明看到,你的眼珠子转来转去。”
马子房嘶的抽了口冷气:“这也算?真是莫须有的罪名。”
“算,出去。”司玉端冷着脸,冷霜刀出鞘,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割下去。
马子房纹丝不动,微笑以对,对于司玉端的刀锋,他已然能够辩证对待,知道何时是真的冷,何时是在强装着冷。胆子如乳沟,挤挤就有了。
司玉端咬牙切齿的道,“你在这里,我没法工作。”
马子房两手一摊,一副无感无辜模样:“我还要开会呀。”
“求你。”司玉端低声若蚊呐,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听话,中午我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马子房乖乖的出去了。
司玉端松了口气,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踹人的动作。
会议结束,司玉端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马子房的电话,“媳妇儿,我在你楼下,开窗就能看见。喏,我看见你皱眉了,皱眉不好,容易长皱纹。”
司玉端透过玻璃,果然看见马子房的车,正对着她办公室的窗户。
“还不到下班时间,你再等一会儿,别打电话,人不许上来。”
下班时间到了,人流纷纷涌出大楼,司玉端正欲出门,又恐怕被人看见,将电话打给马子房,“你到街上等我,找个僻静点的地方。”
她从窗户看到,马子房做了个OK的手势,缓缓启动了车。
等她背着包,跟随人流刚走出大门,就听到汽车狂按喇叭的声音,马子房居然将车停在了正门口。人们纷纷朝车看去,有的人认识马子房,举手打招呼。
司玉端气恼,干脆不理他了,独自沿着人行道往前走,马子房就开着车,慢慢跟着,将窗户摇下来,诚恳的道歉:“媳妇儿我错了,上车来吧。”
司玉端气呼呼的道:“不上,让你离门口远一点,你倒好,直接停在门口,还大张旗鼓,不如在院子里呢,最好再请个锣鼓队来,放上一万响鞭炮。”
“锣鼓队鞭炮啊?这次来不及了,你喜欢这个,下次我直接带来。”马子房认真的道,让司玉端想把他揪下来痛打一顿,“我这是在做物理隔离呢?”
司玉端丈二摸不着头脑:“什么物理隔离?”
马子房叹了口气:“媳妇儿,你不知道,你自己长得有多诱人,唉,那些人看你的眼光,恨不得把你生吞了。我得正大光明的宣誓主权,让他们知难而退。”
司玉端嗤然一笑:“这么说,我还得给你记上一功了?”
马子房摇头晃脑:“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居功自傲的人。”
司玉端恨恨道:“去死吧你,真是个磨人精。”
开门上了车,算是饶恕了他,毕竟,人家不仅知道像居功自傲这样的成语,还学会物理隔离了,脸皮子厚点儿没啥,找个刀子创一创,还能将就着用。
司玉端随手拿起他的笔记本,只见会议记录总共没有十行字,倒是画了一二十幅美女速写,眉眼和她有几分相似,只是细腰高臀大胸脯,太夸张了。
司玉端蹙眉:“妖里妖气,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马子房只是笑嘻嘻的,贪看眼前人,“年前去家里找你,说是到海南度假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难过了好些日子。”
司玉端冷漠的道:“我是你什么人,为啥要告诉你?”
马子房就沉默了。司玉端芊芊细手在他眼前晃晃,取笑:“哎呀,大乡长,快要哭鼻子了。”
她从包里,取出一条红色细条纹领带,递给马子房:“送你的,喜庆吧?”
马子房转忧为喜:“金利来呀,媳妇儿,你真舍得。”
“别乱叫,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司玉端嗔道,但是并没有多少生气的意思。
司玉端简单点了两个菜,马子房要去车上拿酒,被她制止了,“刚上班,事情太多,不敢喝酒,你也不要喝了,等周末去我家里,找俩老头喝吧,他俩比我惦记你。新年新气象,给我说说,大乡长,你有什么打算?”
马子房将自己的谋划,原原本本给司玉端讲述了一遍,而且加上了这三四天的新思考。
司玉端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进步不小啊。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同潘局交换下意见,毕竟他在柳泉好几年,很多事业都是他打下来的基础。包括方明轩那边,能沟通多沟通,尽量减少工作阻力,必要的时候,要学会示弱。”
马子房点点头:“你是担忧矿业整治这块?你放心,本来就是潘局的建议,甚至可以说,是继续他未竟的事业,媳妇儿你放心,年底我一定给你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司玉端踹了他一脚:“没个正经,我还是那句话,你的位置越高,诱惑越大,子房,你要保持好自己的定力。”
马子房勾起一抹坏笑:“除了你,我保证坐怀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