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子房忽觉尿意来袭,于是转到路边树林里尿尿。
其实大晚上一只鸟都没有,谁看呢?山里行路,别说晚上,就是白天惶急了,讲究点的,往树后一站,不讲究的直接开洒,无比自然。
城里人终究脸皮子薄,总觉得漆黑的夜里,有只眼睛在看着自己。
马子房没有看错,真有眼睛盯着他,而且不止一只。
他刚进树林,头上就挨了一棍子,然后被套上了麻袋,拳打脚踢,也不知道挨了几百老拳,没有一丝反抗,就被打昏了过去。
“没反应了,打死了怎么办?”黑暗中,有人将手指伸向他鼻子探了探。
“管他呢,有命他就活着,死就死了,荒郊野岭,说不定明早来只狼拖走了,走吧,走吧。”
几条人影一哄而散,消失在夜色中。
雷声轰然响起,雨水滴落下来。
麻袋蠕动,马子房悠然醒来。咳咳,他从麻袋中钻出,雨水将头发浇成一绺一绺,顺着脸淌了下来,滑过皮肤,一阵生疼。
试了试,还好,还能走路。
在挨打的瞬间,本能让他伸出胳膊护住了头,然后蜷缩成一团,将伤害降到最低。
想起未撒的一泡尿,马子房在雨中站定,恣意的与老天比赛。
抖了几抖,收拾停当。弯腰捡了根棍子,拄着踉跄上路。
雨里辨别不清方向,马子房小心翼翼,担心走到河里去。他深一脚浅一脚,不知被荒草绊倒几回,倒在泥汤里。快到工地时,一束灯光迎面照射来,有人问道:“是马主任吗?”
他听出来,是赵富强的声音,虚弱的应了声:“富强,是我,你怎么来了?”
赵富强闻声,跑了过来:“呀,这是叫人给打了吗,谁干的?”
马子房摇摇头,苦笑道:“搞不清楚,夜太黑,又被套了麻袋。”
赵富强蹲下,将马子房背上:“我吃了饭,见您久久不回来,怕你对夜路不熟悉,就顺路找来了,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马子房充硬汉道:“无碍,皮外伤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赵富强将马子房扶回屋里,给他熬了姜汤,才离开了。
是谁干的呢?
邓成功?不会,如果他要动手,就没要将补偿款的内情告知自己。
李文魁,王毛蛋,赵富强,几个人的身影轮流在脑海里出现,都被他一一否定,补偿款的病根儿在乡里,跟他们都掺不上啊。
为啥自己刚刚介入调查,对方就迫不及待往死里搞呢?
消息不可能走漏,赵富强跟自己说补偿款时,就他们两个人,他也没有向任何人表达出要去调查的动向。
他在心中不断的问自己,真相不但没有越来越近,反而更加模糊起来。
县城,司玉端穿着薄薄的睡衣,站在窗前,凝视着黑暗中的凄风苦雨。
她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马子房浑身是血,站在一道门里……
醒来,瞧瞧时间,才凌晨两点,她有心想给马子房打个电话,转眼一想,都这个时候了,多打扰人啊。
自从马子房去了小王庄工地,一个多月了,熟悉的身影再未踏入司玉端家。
真是一种奇怪的心理,他天天在眼前晃时,觉得无比心烦,人忙去了,心里空落落的。
她终于还是松了口气,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自己的心思能够淡下来。
我必须得接受,他从来没有来过。
马子房对她的心,司玉端心知肚明,但她不能接受,因为她有一个交往了将近十年的男友。如果不能给人结果,不如不给人希望。
但是作为同事,她并不想做的太绝,而且,司玉端刚刚上班时,受到过马聪的照顾,能够到办公室,也是得益于马聪的推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马聪是她的伯乐,老师。
尽管这种照顾,对她来说其实微不足道。
以司玉端的家境,如果想走仕途,绝对不会只是现在的位置。但是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不想依赖家庭的力量。
大学毕业后,她迟迟不愿回棋田来,就是想摆脱父母的约束。
但爸爸妈妈只有她一个孩子,想拴在身边,无奈之下,司玉端只好回来了,但是跟家里约法三章,不得干涉自己的工作,不得为自己职务发展寻求便利,允许自己独立走路。
其实,司玉端的想法完全是多此一举。
司瀚章为人正派,连儿子的事都不愿参与,何况孙女呢。司远藤和他老爸一个秉性,而且更加淡然,才不会在这种事上动脑筋。
至于华照君,只希望女儿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对于升迁,并不是看得太重。女孩子家嘛,还是平稳最重要。
受到影响最大的,还是司玉端的感情。
她离开省城后,虽然两人依然保持了密切的联系,每周都会煲电话粥,男朋友也一直催她结婚,但是司玉端仍有顾虑,觉得时机不成熟,两地分居,对两个人感情不好。
她决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父母摊牌。最好的结果是,全家都搬到省城去,一切矛盾就都迎刃而解了。
早上一上班,司玉端就往小王庄水库打电话,想约马子房这周回来,和罗晓月再聚聚,她有心为两人牵牵线。
电话铃响了半天,都没人接,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通了:“喂,哪位?”
声音非常虚弱。
司玉端的心一沉:“子房,病了吗?”
马子房听到是司玉端的声音,强打起精神来:“没事,昨晚淋了雨,有点感冒。”
“哦,那要吃点药,好好休息,别光顾着工作,这是个持久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干完,别出师未捷身先,垮。”听到只是感冒,她才略略放了心。
差点把出师未捷身先死说了出口,赶紧改成了个“垮”字。
马子房嘿嘿一笑:“放心,跨不了,不信你试试。”
“滚蛋!”司玉端果断挂掉电话,后面的话她可不想听下去。
只是,不知为何,总有种心烦意乱,让她无法安心。
好几个人来找她汇报工作,都感受到了冷霜刀的刀锋。
办公室的小动物们,个个惊慌失措,不知道主任今天吃了什么药。注意注意,气温骤降,直接入秋,各位采取好保暖措施。
终于没人来了,司玉端揉了揉鬓角,才准备歇一会儿,有人在敲门,声音很轻,很犹豫,但依然让人心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