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窗台,看着院子里洒下的莹莹月光,沈望舒状似随意地柔声问道,“本宫记着太子妃身边服侍的蓼青是你的同乡?”
秋落规矩地起身,心下一松,“是。”
“同乡嘛,自然要多照拂些的。” 沈望舒含笑望了她一眼,缓步至贵妃榻旁,拨弄着香炉里的沉香,仿佛意有所指
淡淡清香,晕起一缕缕幽丝。
秋落做了一揖,乖顺地垂首,“奴婢谨遵殿下教诲。”
沈望舒垂下眸子,微微勾唇,轻轻扬了扬精致的下巴,“收起来吧。”
秋落离开丹凤阁后才放松了下来,小心地回首一望。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可那从那院落映照出的光亮却还是让秋落莫名心下一紧,只得加快脚步,匆匆离开。
屋内的沈望舒斜靠在贵妃榻上,唇角微翘,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叶散。”
“奴才在,请殿下吩咐。”
“秋落的父亲爱赌……这赌债迟迟不还……也该出事了。”
……
京城赵王府, 青极院
幕僚蒋日山看着一脸兴奋的赵王,反倒平静的劝道:“您和魏王太子,一母同胞,论才干人望,不相上下。”
“呸,魏王那蠢货也配和我比”赵王极其不屑,蒋日山仿佛没听到,语调不变的接着往下说,“现在是太子不得陛下欢心,魏王有勇无谋,您最大的敌人应是皇孙沈以君。”
“照你这么说,什么长幼嫡庶,统统都不算,父皇还能越过儿子传给孙子?” 赵王眉毛一竖,颇有些不高兴。
蒋日山看着他严肃道:“王爷,您想想太祖,且皇孙自小便是跟在皇上身边,学的可都是帝王之道。”
赵王闻言眉头一紧,片刻之后点头,“是我短视了,先生远见。”
“不敢当王爷称赞”,蒋先生在大皇子背后低低应了句。
“如今局面逐渐混乱,皇上或许有不喜太子之心,但只要皇孙不出差错,太子之位轻易动摇不了。”
“皇上默许魏王插手皇孙选妃一事将魏王推到台前,这或许是个机会,王爷可以借魏王之手试试皇上的态度。”
“先生是说,张逸清?”
“没错”
“张逸清只有一个独子,虽然皇上有心安抚,但人被断了念想就容易疯狂,张逸清想来不会轻易放过魏王。”
“咱们只要推一推张逸清就够了。”
“嗯?那他不能弄死老二我们还帮他吗?”
“王爷,魏王是皇子,张逸清要不了他的性命的。”
“那先生……”
“最好的结果应该断了魏王在军中的权柄,最差应该是剪断魏王在朝中的羽翼。”
“那我们怎么做?”
“王爷只需不着痕迹的轻轻推一把,让张逸清速度出手,春闱已然定下,王爷的大事不容耽误”
“那我们怎么做?”
“王爷只需这般……”青极院的火烛微闪,昭示着赵王权利野心生生燃到了天亮。
……
翌日,天色才将蒙蒙亮,沈望舒刚起身不久,就听外头的赠春禀报诸夏有事求见。
沈望舒刷洗了牙齿,又漱了嘴,才接了帕子擦了擦唇,“让他进来。”
越冬将早就选好的衣裳侍候着她穿上了,她又洗了脸与手,还在梳头时,诸夏急急的便进来了。
他脸色有些难看,“殿下”,他先向沈望舒跪下了,规矩的叩了头。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沈望舒目光平静,让人扶他起身。
看诸夏慌张的模样,她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挥退了众人。
“说吧。”
诸夏犹豫半晌,有些难以启齿:“听说、听说昨晚五皇子轻薄了顺天府尹嫡女温新,今晨便传来了立为正妃的消息。”
沈望舒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昨晚温新挑衅她时,在殿内见到的那个人。
沈维声一个不起眼的纨绔皇子,平日里只知饮酒作乐,费这么大功夫算计他做什么。
想到现在这个局势,出一点岔子事情说不准就要脱出掌控,沈望舒目光一冷,站起了身来:“怎么回事。”
“回殿下,是淑妃身边的宫女去给温小姐送吃食时发现的,五皇子似乎是醉糊涂了,走错了宫殿。”
沈望舒深知五皇子是个成日饮酒之人,宴会能喝几杯,如何会醉糊涂?
“淑妃……”沈望舒微嗤笑道,“温柱方好算计啊,就这一回,借陛下之手轻而易举地躲掉了我,还顺带搭上了五皇子,老东西心思还挺大的。”
沈望舒端起桌上泡好晾着的雾峰雪叶,抿了一口,就听诸夏道:“这是五皇子也起了争一争那个位子的心思?”
沈望舒却是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杯子放了下来,沉吟了片刻:“怕是不止”
诸夏抬起头来,有些困惑道:“殿下这话是何意?”
沈望舒脑海里浮现出淑妃的模样来,自闵荣皇后过世,宫中后位空悬,淑妃与德妃共掌后宫,依她性格,在此时动作应是必然不会只是因为五皇子。
依她看,这样的消息倒像是故意要说给旁人听的一样。
沈望舒想到一个可能:“诸夏,让人查查太医院淑妃的脉案,我怀疑她怕是有孕了。”
诸夏听到沈望舒的话,有些诧异:“可若是淑妃有孕,为何要将侄女嫁给五皇子?这不是在给别人做嫁衣吗?”
沈望舒听诸夏这样一说,不由便轻轻的笑出了声:“这就是原因,腹中胎儿不知男女不说,就算是皇子,成长起来也需要时间,她哥哥温柱方如今只是个四品的顺天府尹,老二老三看不上,给老五卖个好却刚刚合适”
淑妃这些动作恐怕是冲着后位去的,太祖曾言西华朝皇位立嫡立长,淑妃此举是想让老五为她的嫡子开道?可弄不好真就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想着这些沈望舒面沉如水,诸夏皱眉困惑道:“可五皇子起这心思不是找死吗?他一个庶子,如何都轮不到他啊”
“那可不一定,若是淑妃进位皇后呢,若是淑妃封后将老五记在名下呢,若是老五背后有人呢” 沈望舒垂着眼帘,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难怪老五拦下我说了那番话,既然老五起了心思,必是有了倚仗,是贺铸吗?还是别人?
也罢,如今局势扑朔迷离,只能等着他们先出手了。
沈望舒挥退诸夏,站起来,踱到廊下。
今日的天气瞧着不太好,不时起了风,层云也越卷越厚,寂寥的空气惹沈望舒一阵不痛快,整理了自己的头发,眼神冰凉,手指曲起,响亮有声的敲在椅子扶手上:“这京城的大戏是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