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州,乌云压顶,雷霆滚滚。
山雨未到,狂风已吹满整座皇城。
“看样子又要下雨了啊。”白觅银站在窗边,神情有些恍惚。
这已是她与林渊从入宫觐见的第四日,她们未曾见到陛下,亦不能随意走动,只得在这座名为庆云宫的宫殿里老实待着。
“夫人。”林渊从走到白觅银身边,将窗户关上:“这里风大,去里面坐坐吧。”
“这几日我总是不安。”
白觅银捂住心口,满是愁容:“外头的人拿我们当囚犯一样看着,我们是如此境界,那姐姐呢?不知道姐姐是否尚且安好……”
“关心则乱。”
林渊从知道白家姐妹感情深厚,他也极少见到白觅银表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他很是心疼,伸手将白觅银揽到怀中,轻声安慰。
“夫人,我们虽然行动受限,但性命尚在,吃喝每日都有宫人按时送到,虽不是山珍海味,但肉食菜汤也一应俱全。”
“如此看来情况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
“毕竟我们是白身,与这皇城唯一的联系就是长姐。而这宫里头的人一贯审时度势,即便长姐荣宠不比当初,但现在她的威势仍旧在庇佑着我们,所以,长姐一定没事。”
“否则我们现在软禁的地方也许就不是宫殿,而是大牢了。”
听了林渊从这番话,白觅银内心的不安消解不少,她垂下眼。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竟然没有想明白。”
林渊从温柔地拍拍白觅银的肩:“我知道是我的觅儿太过担心长姐,没关系,我一直都在呢。”
白觅银心力交瘁地闭上眼:“夫君,我们还能回燕州么?”
“能。”林渊从抱紧白觅银。
“我们还能见到衍儿和二郎么?”
“能。”林渊从坚定道。
轰隆——
天边炸开一道惊雷,紫色的闪电瞬间划破夜空,仿佛要将天地割裂。
大雨倾盆,宫道两侧的宫灯还未来得及全部点上,无人注意在靠墙的小道上,有一行人撑着油伞,行色匆匆,往庆云宫方向行去。
“林夫人可歇下了?”
守在角门的宫女昏昏欲睡,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一行内侍颇为讶异。
宫女福福身:“未曾睡下,敢问几位公公是哪个宫中的?”
来人未曾回答,只从袖中拿出一块龙纹玉佩,宫女蓦地一惊,立刻垂首退至一旁,心中十分懊恼自己为何要如此多话。
领头的内侍面无表情地将玉佩收回,随后回头吩咐身后的人:“去请林夫人。”
此时,林渊从正在内殿为白觅银梳发。
“林夫人妆安。”内侍步入殿中,口头问了安,身子却挺得直。
内侍手中拂尘一甩,尖着嗓子道:“请随咱家走一趟罢。”
林渊从拿着象牙梳子的手一顿:“可是陛下召见?”
内侍未说是与不是,只道:“林夫人随咱家去了自然便知道了。”
林渊从皱起眉头:“眼下已经入夜,外头还下着大雨,不若几位内侍且到外头先坐坐,吃杯茶再说?”
“不必麻烦了。”内侍不为所动,催促道:“林夫人,请吧。”
“你……”林渊从还想说什么,但被白觅银拦下。
白觅银起身道:“虽不知道是宫中哪位贵人召见,但无论是谁,对民妇来说都是主上。”
“民妇仪容端方才算不负贵人召见,但请内侍大人准我一盏茶的时间简单梳洗一番。”
内侍看了眼白觅银,点点头:“咱家在殿外恭候林夫人。”
等到几名内侍退出内殿,林渊从眼中的焦急之色已经不加掩饰。
“夫人,这半夜三更、电闪雷鸣的,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召见你?只怕是凶多吉少……”
林渊从抓着白觅银的手:“不行,你不能跟他们走……夫人,水鬼跟着我们到了闵州,我立刻知会他们把你带走。”
所谓的水鬼其实林渊从对在江湖中招揽到的各家高手的统称,这些高手都是杀人越货的行家,只谈价格不谈感情。
没人知道林渊从到底给他们开了什么条件,能让他们死心塌地地护着林家许多年。
其中缘由就连白觅银也不清楚。
“夫君。”白觅银反握住林渊从的手:“水鬼虽然武功高强,但都是爱财如命之人,从宫里头抢人,只怕他们没那个胆子。”
“夫人,那些都不是你需要操心的。”林渊从道:“你只需知道,我不会让你出事。”
“我知道我的夫君是天下最好的夫君。”
白觅银朝林渊从笑笑:“但我们身后还有衍儿,还有二郎,还有林家数十口人,岂能不顾他们的死活?”
“夫君只管安心,他们是今日来请我,不是来押我,我会没事的。”
白觅银抚上林渊从的脸,她深深地看他一眼,温柔道:“夫君听话,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好么?”
林渊从没说话,因为他没办法做到。
“林渊从,听话。”
白觅银盯着林渊从的眼睛,定定地说。
她就这么一直看着林渊从。
良久,林渊从败下阵来,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一个字。
“好。”
白觅银终于放下心,因为林渊从对她从不食言。
“林夫人,您可梳洗好了?”内侍在殿外等久了,有些不耐烦。
白觅银走到梨花木做的梳妆台前,抽起一根白玉兰银簪插进发间:“这便好了。”
红漆木门应声打开,白觅银抬步走了出去。
“竟然连头也不回。”林渊从喃喃道,视线落到梳妆台上:“既然要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又为何要带走那根银簪?”
从庆云宫出来,雨已经小了不少。
白觅银留意到这几个内侍领着她走的都是宫里的偏僻小道,一路走来竟未曾遇到一人。
她的心里直打鼓,就连身旁撑伞的内侍打歪了伞,雨水顺着风吹打在她的身上也未曾察觉。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内侍终于在一处宫殿的侧门停下。
“林夫人,里面请。”
白觅银抬头,夜色太深实在看不清门上的牌匾,她其实别无选择,一介白身入宫,无权无势,与案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与其在庆云宫坐立不安地等着,倒不如进去瞧瞧又是一出什么样的戏码。
走到宫殿里面,四周都点着宫灯,脚下的路逐渐亮堂起来。
“给林夫人请安。”
一位宫女似乎等候已久,一见到白觅银就迎了上来:“我家主子已在殿内等候已久。”
白觅银有些不明所以。
这一路走来她便已经察觉到这座宫殿,无论是院落布局还是雕花刻栏都远比庆云宫精美,可见住在这里的人身份并不一般,可会是谁呢?
白觅银信步入殿,垂首绕过屏风,缓缓抬眼。
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