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星宫对面的红木丹楼里,苏木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云潇,他的身边跟着一只尚未完全成型的木槿花灵,努力垫着脚尖将烈王大人送来的药递给她,而云潇的心思早就被这只小小可爱的花灵吸引,不停的用手指戳着花灵的脑袋笑呵呵不止,苏木敲敲扶手,阴阳怪气的提醒:“快把药吃了,这是九穗禾,传说中有丹雀衔九穗禾,落到地上被神农所拾,算是勉勉强强和你们有那么一点点沾亲带故,所以对治愈死灰复燃之力也有奇效。”
“丹雀?”云潇这才好奇的看着木槿花灵手上举着的东西,眨眨眼睛说道,“丹雀我以前尚为火种的时候见过的,是一种赤色鸾鸟,可漂亮了!不过它们很少见,也不回浮世屿,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它们了。”
苏木依然是一副冷漠如霜的样子,他对传说中的丹雀提不起任何兴趣,为了能得到九穗禾,烈王大人亲自求了白泽好久才得到消息,那种能言语,通万物之情的神兽虽然也在黄昏之海休憩了数万年,但它其实和上天界的十二神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井水不犯河水,不会主动透露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但也识趣的不会太得罪他们。
九穗禾生长的流岛地势偏远危机四伏,烈王大人甚至为此受了伤,这才不得不委派了木槿花灵过来送药,现在的他是一秒钟都不想继续在飞垣待下去,心急如焚只想立刻返回厌泊岛,然而烈王大人早就猜到他的心思,还让花灵传话让他继续照顾龙吟、龙橼两姐弟,以至于他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带着花灵亲自来到帝都城,想到这里,苏木的眉头皱成一团,指着九穗禾不耐烦的催促:“你快先吃了吧,这也不是仙丹,吃下去还得缓几天才能彻底散去冥王之力。”
“谢谢啦!”云潇接过九穗禾放到嘴里,入口即化的同时隐隐有温热和甘甜萦绕全身,她惊讶的抬手按住胸口受伤的位置,或许因为这是丹雀衔过的神物,和她特殊的身体形成了奇妙的共鸣,很快她就清晰的听见萎靡不振的火种发出怦然的跳动声,火苗蹭蹭的窜动起来,让久未痊愈的伤缓缓有了复苏的迹象。
苏木瘪瘪嘴,一字不漏的转述烈王大人的话:“在赤麟剑尚在之时,那是唯一可以彻底消除死灰复燃力量的神器,九穗禾是丹雀所衔,同为鸾鸟也有相似的效力,不过它没有赤麟剑强悍,所以服用之后还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切记不可以再动用火种之力,以免伤势反复发作。”
“谢谢烈王大人啦!”云潇开心的原地跳了跳,这一个月以来她大半的时间都是躺着床上,一边困得睁不开眼睛,一边被折磨的一秒也无法入睡,现在服下九穗禾,短短几分钟她就觉得身体变得轻盈起来,仿佛只要挥挥手臂就能振翅高飞,苏木嫌弃的瞥了一眼她,不甘心的努努嘴没好气的道,“这几天安分点不要让烈王大人的苦心白费,说起来她其实也不是为了你……”
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萧千夜已经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那双金银异瞳掠过他的刹那,他精准的察觉到了另一束目光温柔的落在面前女子的身上,让他不得不咽回全部的语言故作镇定的喝了口水,但他心中还是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一看脑子就不太好使的女人到底是哪里让那位大人动了心,甚至让他对烈王大人产生芥蒂,不惜和上天界分道扬镳。
这种事情他一介外人再怎么愤愤不平也没有插嘴的立场,或许喜欢就是喜欢,根本没有那么多理由。
苏木叹了口气牵着木槿花灵简单嘱咐了几句就准备返回墟海,还没走到门口,公孙晏迎面走来笑呵呵的拦住他,萧千夜本还在和云潇说话,看见他来了也下意识的望了过去,晏公子的袖子里有一只幽绿的冥蝶,应该是已经和天尊帝汇报过刚才的事情,那这么快来丹真宫拦人,想必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吧?
苏木倒是不陌生这个年轻公子,他怎么说也是山海集背后的主人,山海集遍布无数流岛,以他一己之力不可能面面俱到的管理,但唯独飞垣境内的两只巨鳌他都特别的熟悉,尤其是上次温柔乡泛滥之事让他挨了烈王一顿训,自那以后他不得不插手黑市里的灰色交易,为了让烈王安心,他率先出面干涉的地方就是飞垣的两只巨鳌,自然对负责全境商会的镜阁主早有耳闻。
公孙晏盈盈做了个“请”的手势,苏木也只能放开木槿花灵坐了回去,又道:“公子有话直说,只要我知道的事情都不会隐瞒。”
“咦……”晏公子笑眯眯的搬了张椅子直接坐在了他对面,这么近距离下那张微笑的脸反而显得捉摸不透起来,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主人倒是爽快,那我也不绕弯子了,实不相瞒,最近有一伙辛摩族打着蓬莱风雨会的幌子进入了飞垣境内,原以为他们的目的是贩卖极乐珠,但细察之下似乎远不止于此,我听说前几年辛摩从山海集的赌场赚到了一笔堪称天价的赌金,不知主人和他们是否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可否透露一二?”
苏木微微一顿,没想到镜阁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回道:“确有此事,因为涉及的赌金实在太过庞大,几个楼主一时凑不齐银子付款,又担心纵横流岛的辛摩会因拿不到钱而心生怨恨,不得以之下他们只能来求我,后来我便用了山海集内部的特殊货币支付赌金,并承诺这些货币可以在任何一家和山海集有往来的商户处使用,他们拿到钱之后就走了,这几年也没有闹出什么大事,怎么好好的跑到飞垣贩起毒来了?”
“贩毒只是幌子,辛摩又不差钱,真正的目的……”
话音未落,公孙晏和苏木心照不宣的望向了萧千夜,同时咧嘴笑了笑,苏木摇头叹道:“我听过一些传闻,以辛摩的性格跑来趁火打劫也不稀奇,不过还是尽量不要和他们起冲突吧,一群疯子,太危险。”
从山海集的主人口中听到如出一辙的评价,公孙晏凛然神色的追问:“主人可知道他们的行踪?又或者知不知道如何才能分辨他们?按照我们现在的调查来看,辛摩外貌和常人无异,混进人群里根本找不出来。”
“行踪……”听到这两个字,苏木仿佛想起来什么事情,赶忙接道,“前几天我在墟海给那两只蛟龙治病,山市的楼主曾经私下给我传信,说是上次赢了赌金的那一支辛摩来了,我记得他们的少主叫重岚,蛮年轻的和你差不多大,不过人家只是进去坐了坐,发现我不在之后很快就离开了,这次来到飞垣的那支辛摩,不会就是他吧?”
“重岚?”终于能准确知道对方的名字,所有人的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苏木皱眉提醒道,“他和其它辛摩不太一样,没有那么的好斗,但据我所知,他被称为辛摩族内百年不遇的天才,你刚才问我如何分辨他们,这个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辛摩族在搏斗之时,后背皮肤会因为体温攀升而出现特殊的血斑,甚至纯血种在极度亢奋之下全身都会密布出来,不过若是寻常情况下,几乎是无法分辨的。”
公孙晏抿唇不语,知道事情变得麻烦起来,苏木顿了顿,神色有些捉摸不透,忽然僵硬的扭头望向云潇,低道:“还有一件不知真假的传闻,前几年蛟龙族在长老院的蛊惑下对依附的流岛发动入侵,导致万千流岛被卷入战火之中,辛摩本就是发的战争财,这几年间赚的盆满钵满几辈子都够用了,但据黑市流言,辛摩所接受的所有委托都是来自流岛本身的政权,他们似乎对蛟龙族非常的避讳……”
“避讳?”公孙晏好奇的开口,想起这些年自己听到过的很多事情,不解的道,“黑市传闻中的辛摩可比蛟龙恐怖多了,为什么会有避讳呢?”
苏木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云潇,似乎也在思考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神鸟族和辛摩族,同为令人闻风丧胆的特殊种族,一个是天赐火种,一个是天赐神力,又同时对龙的一切避之不及?
许久,百思不得其解的苏木还是摇了摇头回道:“具体的我不清楚,毕竟辛摩的危险是流岛公认的,黑市的目的无非赚钱,惹上辛摩人财两空不说,指不定还得搭上小命,所以传闻永远只是传闻,不会有人不知好歹去验证真伪,眼下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那个重岚我是见过的,他手下还有十几个辛摩族,他们这一族一贯喜欢独来独往,有这么多同伙一起实属罕见了。”
“多谢主人了。”公孙晏拱手作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起身,“我还有点事,主人若是准备在帝都住上几日,就去外城秦楼,所有的开销都算在我的账上。”
“不了,那对姐弟离不了人,我得回去了。”苏木跟着起身客套的婉拒,当真是生意人遇上生意人,两人推推嚷嚷难免一顿装模作样的寒暄,最后才担心的瞥了一眼云潇,仿佛是对她没有一点信任,干脆直接将烈王的叮嘱原封不动的又和萧千夜重复了一遍,这才拉着木槿花灵离开丹真宫。
云潇拉着他的手腕,明显感觉他有些心神不安,和萧奕白互换了一眼神色之后,推了推他笑起来:“我们也先回去吧。”
“好。”他随口接话,不知在想什么。
夜烬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