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山村,申时末,尤家老宅。
“小米她还没有醒吗?”
程清霜见尤子悦身后并没有人,心里的担忧不免加重。
“还没有,您别担心了,小丫头呼吸平稳,许是太累了,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吧。”
尤子悦拉着程清霜的手坐在了院里搭建的凉亭下,这是韩胜利和韩景霖辛苦了好几日的成果,两人合作还重新用土砖盖了一间厨房。
“可怜的孩子,这段时间遭了大罪。”
程清霜想到替桑小米擦拭身子时,看到的那一幕,心里就止不住的犯疼。
“确实受了不少苦,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全是掐伤所致,还有手臂上那一处深深的新齿痕造成的伤,可见下手之人的狠心。”
尤子悦知道桑小米在桑家处境很艰难,可没想到她受虐待致此,难怪会铤而走险,做出那样的反击。
一直到了临近子时,桑小米终于醒了,目光有些呆滞,四周黑漆漆的,让她感到不安。
“子悦表姐?”
她明明记得看到了子悦表姐的,难不成是桑茂将她卖去了花楼,她已经死了,那是临死前出现的幻觉?
“不对,那不是幻觉。”
桑小米隐隐闻到熟悉的香味,用手摸上了顺滑的头发,放在鼻子下用力的嗅了嗅,高兴的眼泪夺眶而出。
“子悦表姐,是子悦表姐救了我,子悦表姐她把我带回家。”
黑暗中纵然没有点灯,桑小米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上的伤,被重新抹了一遍药,就连被桑茂踩伤的手,她几乎都感受不到痛了。
“老天爷,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高兴过之后,理智渐渐回笼的桑小米,想到自己做下的那些事,不知如何面对尤子悦。
像她这种心思深重的人,应该很难讨人喜欢吧?
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的谎言,通通被她否决掉。
“不,桑小米,你不能欺骗子悦表姐,不能。”
脑子里萌生一种极其复杂的想法,反复折磨着桑小米,一直到了寅时末,漫长的黑夜在无息无声中悄然褪去,窗户处渐渐透进来丝丝光亮,她起身走出了房间,小心翼翼顺着楼梯往下走。
原本空旷的院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个时辰,鸡鸭的叫声打破了院子的安静,而尤子悦等人还在睡梦中。
来过一次的桑小米,对这里并不陌生,她先将所有的鸡鸭喂了一遍,随后,蹑手蹑脚的往新厨房而去。
随着袅袅炊烟的升起,米粥的香味渐渐从厨房飘散,其余的人开始陆续起床。
“小米,怎么是你在做饭呀?”
程清霜一脸惊讶出现在厨房门口,眼含心疼看向坐在锅灶前烧火的桑小米。
“大舅母,我是不是做错了?”
桑小米显得十分不安,她就是想找点活做。
“不,你没有做错,我刚才误以为是悦悦。”
程清霜察觉到了桑小米的不安和敏感,语气不自觉放柔,其实她很想说,你手上还有伤,应该好好休息的。
“舅母,饭很快就好了,您先打水洗脸。”
桑小米态度小心翼翼,暗暗观察着程清霜的脸色。
“行,舅母今日偷个懒,坐等尝尝小米的手艺。”
程清霜说完端盆走近水缸打水,尤子悦悄无声息出现在厨房门口,身子懒散的倚靠着门框。
“我说今日的厨房咋这么热闹,原来是阿娘和小米两只勤劳的小蜜蜂,在为今日的早饭忙碌呢。”
尤子悦边说边打哈欠,昨晚浪费了太多意念在空间内瞎折腾,到了现在她都还想再睡上一觉。
“今日阿娘可不是勤劳的小蜜蜂,早饭是小米做的。”
程清霜端着水盆,笑眯眯地夸着桑小米。
“子悦表姐,马上就能吃饭了。”
桑小米在看到尤子悦时,那双水灵灵的杏眼瞬间充满了神采。
“小米啊,不是姐姐说你,你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就先好好歇着,明天可不许这么做了,不然姐姐会不高兴的。”
明天?子悦表姐这话的意思是自己可以留在这里?
桑小米的心被她这一句话扰乱了,她不敢问,怕是自己多想了,若能留在子悦表姐身边,哪怕是少活十年,不管干多少苦活累活,她都愿意的。
可是,表姐会要她吗?
“小米,你怎么傻愣了?”
尤子悦想了想自己也说什么敏感的话呀。
“没,我就是太高兴了。”
新搭建的厨房面积不小,冬日的时候可以直接在厨房内吃饭,由于现在天气还热,一般吃饭都是在院中的凉亭。
一盆白粥端上桌以后,尤子悦又将自己炒的一大盘青椒炒蛋,外加一碟腌制的辣萝卜摆在木桌上。
今日的米粥有些稀,想来是桑小米不敢放太多,若是家里有野菜,估计她也会切碎放进去的,尤子悦不好多说什么,时间一久,她自己会慢慢习惯的。
至于,饭量大的韩景霖早饭肯定吃不饱的,只能等下再偷偷投喂他了。
“小米,傻站着做什么呢,你忙活了一早上,赶紧坐下来吃饭。”
尤子悦招呼着桑小米坐在了自己左边的位置。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尴尬,桑小米没想到自己也能坐在这样好的木凳子上吃饭,偷偷看向尤铭昭,很是纠结,不知如何开口。
尤铭昭看出来桑小米的顾虑,主动开口道:“小米,你日后随着子悦她们喊我阿爷吧。”
自打那天他被桑老太气得吐血昏迷后,被尤子悦带回了老宅养身子,几个孩子都舍不得他离开,他也顺从本心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而关于让桑小米留下来的事情,尤子悦昨天同他商量过,孩子是无辜的,上一辈人之间的恩怨,不该殃及无辜之人。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否决了尤子悦想要将人送去镇上另做安排的想法。
“阿爷。”桑小米闷声的喊了一句。
尤铭昭拿起公筷夹了一大块鸡蛋放在她碗里,慈爱的笑了笑:“快吃吧,你这小身板可得多吃点儿,不然日后会长不高的。”
“阿爷说的对,中午让阿娘做手擀捞凉面,小米到时候多吃两碗。”
尤子悦往小丫头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好好吃饭,莫要当众哭了鼻子。
多吃饭不是为了有力气干活,而是害怕她长不高,原来有人关心的感觉是这样的,桑小米极力压抑着情绪,不让自己哭。
炒鸡蛋的味道很好吃,白米粥也很香,这是她吃过最满足的一顿饭。
饭后,韩景霖带着尤子乐洗碗,收拾完厨房里的卫生,他们俩还要跟着尤铭昭学着认字,练字,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而程清霜沉迷于为几人做衣服和做鞋子,眼睛酸涩之时,出来浇浇菜地。
尤子悦牵着桑小米的手回了自己的房间,含笑看着一脸局促不安的她。
“小米,你先坐下来吧。”
“不,表姐,我有事儿跟你说,等你听完了再说。”
尤子悦知道这个小丫头想说什么,上前拉着她的手,让其与之目光直视。
“小米,你手上沾过人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