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子晴反应很快,踮起脚尖退后几步,竖起耳朵偷听里面的对话,这副做贼的模样,凑巧被隔壁院从外面回来的柳湘云看到,无奈摇了摇头。
“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啊!”
这句隐含讽刺之意的话,声音不大,尤子晴听到了,却只能佯装没有听到,特别害怕柳湘云会贸然开口跟自己说话,直到背后那道打量的目光消失,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夏春花,老娘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没?”
桑老太蛮横的声音再次在院中响起。
夏春花白眼都翻累了,这老太太快骂了小半天,除了吃饭那会儿,真是一点都没消停过,这嘴巴才好几天呀,还不如不好呢。
“娘,晴晴她还小,婚事不着急,再说咱们这刚经历了洪灾,十里八乡情况差不多,咱们家晴晴生来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婚事上不能随意了。”
夏春花本以为自己这么说,桑老太会有所松动,岂料老婆子阴笑一声。
“夏氏,晴晴是我亲孙女,对待她的婚事,老婆子岂会随意应付。”
不知为何,夏春花听到她这话,非但没觉安心,反而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 娘,那您跟儿媳说说呗?”
桑老太微眯着眼睛道:“过几日忙活完家里的琐事,你陪老娘去一趟镇上,找上那媒婆,让其帮忙寻一户家底殷实的人家,挑个良辰吉日,咱把子晴那丫头送过去。
让她早日去大户人家享清福,省得成日在我面前哼哼唧唧,看着她每日辛苦劳作,老婆子很心疼的,娇弱的小花,就该养在深宅大院里。”
夏春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送”这个字儿是形容那些没名没份的妾室,可她不敢在心里妄自揣测,试探性的问道:“娘,您是想将晴晴嫁去镇上享福啊?”
桑老太瞬间坐直了身子,瞪大了死鱼眼打量着夏春花。
“夏氏,看不出来你野心不小,你这话说的在理,若有合适的老爷,让晴晴嫁过去当续弦也不错。
这样一来怎么说晴晴都是正房,按照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正房是可以掌管府中财产的。”
桑老太手中只有十两银子,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迫不及待想要将尤子晴送出去换笔银子。
“娘,儿媳不是那个意思,晴晴她正值妙龄年华,凭着她出挑的相貌,可以挑选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到时候多要些聘礼便是了。”
夏春花的话,又招来了桑老太一顿责骂,气得她巴不得桑老太今晚就含笑九泉。
“该死的老虔婆。”
尤子晴听到桑老太竟然生出了这种心思,气得脸都绿了,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大概桑老太是说累了,院儿里好半天没有声音传出。
她努力压下心中不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眯眯提着东西走进了院里。
“子晴,你这是去镇上了?”
桑老太原本要责问的话,在看到尤子晴她手里提着东西时,立马换上了一副慈爱的面孔。
尤子晴走上前,将手中的点心往她怀里一塞,软软的说道:“阿奶,子晴看您这段时间没什么胃口,想着去镇上碰碰运气,若是运气好,正好可以给您买些软糯可口的点心,换换口味。”
桑老太半信半疑,老脸上的褶子皱成了一团,“晴晴,真不愧是阿奶的小福星,又懂事又贴心,看来你这回的运气不错,还买了新衣服呢。”
桑老太突然对尤子晴态度大变,是有原因的,因着山洞尤正的气话,对尤子晴福运之事产生了不好的猜想,这也是她着急将人嫁出去的原因之一。
纵然她出去了一趟,便轻而易举捡到银子,可桑老太却没了以往的高兴,总感觉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心中打定了主意,秋收前,必须将人弄出去,绝不能拖到过年。
否则……,她不敢猜想下去了。
只有桑老太知道,尤子晴所谓自带福运之能,暗藏着某种见不得人的原因,山上经历一遭,她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虽贪财,但更惜命。
“晴晴,你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跟阿奶之间还有了秘密?”
桑老太样貌长得本就不出挑,如今年老满脸的褶子,又因前些时日嘴上毒泡爆发, 她和尤子宝两人嘴巴周围留下了不少小伤疤,乍一看像密密麻麻的粉红色小虫,令人浑身汗毛不由自主的竖起。
尤子晴压下心中的厌恶,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说辞,“阿奶,一位小姐家的马儿发了狂,晴晴躲避不及被弄脏了衣服,这是镇上的小姐赔给晴晴的。”
不远处,夏春花急迫对着尤子晴使眼色,暗示她莫要将手中的银子全部上交了。
“夏氏,滚进屋做饭去。”
如今家里虽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日三餐,可桑老太也不愿像在山上,委屈自己一日只吃一餐。
夏春花无法,老老实实扯着尤子暖进屋做饭。
“除去买点心花费掉的,剩下的这一两多碎银子全都在这儿,阿奶您保管好,等忙完了家里的事情,得空了晴晴再往镇上转转。”
尤子晴这话是在为过几日能去镇上找张公子,提前找好的理由。
桑老太顺手接过了银子,往怀里一塞,两只粗糙的老手摸上了尤子晴穿在身上的新衣服。
“这衣服的料子可真好,不愧是大户人家小姐穿的,我家晴晴这一穿上,衬的这张小脸比那花朵还要娇嫩。”
“阿奶。”
尤子晴假意撒了撒娇,老老实实任由桑老太在身上胡摸,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就是确认自己是否藏私吗?
早料到桑老太的手段,剩余的碎银子,尤子晴藏在了院墙外的墙洞里,只等晚上抹黑了再偷偷拿回。
“好孩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从今天起,家里活不用你干了,好好歇着。
晴晴啊,别怪阿奶让你干了农活,实在是家里人手不够,程氏那几个没良心的一走,地里庄稼不能耽误啊。”
桑老太说的情真意切,还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泪,尤子晴抬手轻轻在她后背上拍了拍,轻声安抚。
“阿奶,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晴晴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干活是理所应当的。”
尤子晴表面装的老实懂事,内心却十分鄙夷,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见到了好处,觉得我还有价值,立马就不让干活了。
关于嫁人之事,尤子晴装作不知不问,桑老太看在有进项的份上,也没有说。
“好孩子,阿奶没白疼你。”
桑老太假惺惺的说道,随后让尤子晴回屋歇息,自个儿提着点心回了屋,尤子宝正躺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
饶是自诩精明的桑老太,到了现在也不知道,自打几月前落水后,所谓福星之能全是尤子晴自掏腰包,打造出来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