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玻璃门上脏污不堪,全是为了活命,拼尽全力拍出的血色掌印以及指甲抓出来的血痕。
成千的玫瑰花堆此刻已被晒成了枯黄的花干,原本翠绿的花枝也已变成了一堆堆枯枝,散发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恶臭。
可以说,这堆从国外进口、无比昂贵的玫瑰已变成了一堆无用的杂草,而杂草边上,是几只被扒了皮晒得只剩下干儿的老鼠皮和吃剩下的一些零零碎碎的骨头。
男人蜷缩着削瘦的身子像个死人一样的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怀里还抱着一只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土坑里刨出来的早已僵冷的猫咪尸体。
“我靠,这……”
情况有点惨烈啊。
耿严捂着口鼻,这里的气味儿让他恶心的想吐,看了眼角落里一动不动的人,震惊到说话打结:“这,这么多天,他,他不会饿死了吧?”
血液仿佛被凝结了一般,沈应霖使劲咬紧牙关,目不转睛的望着背对着自己的人。
不知怎的,心口说不出的难受,走向他的每一步都好似特别沉重,仿佛两条腿被灌了数千斤的混凝土一般。
他不说话,耿严也不敢再多开口,他站在门口没有上前,因为他不知道楚亦澜到底是死是活。
如果死了,那他就没有继续上前的必要了,因为这里的情况实在是有点恶心人,他可不想再去看楚亦澜那被饿死的模样,会恶心到他。
环视了一圈,发现地上坑坑洼洼的全是挖出的小坑,每个坑旁边的沙石周围都是干涸的血渍。
最靠近玻璃窗的那个坑很大,像是楚亦澜为了逃出去挖出来的坑,但这玻璃下面全是混凝土,没有工具光凭一双手是挖不开的,所以只挖了一半儿他就放弃了。
看了眼继续走向楚亦澜的人,耿严走到那个坑边上,将石头旁边的指甲捡了起来,指甲上的血干的变成了黑色。
耿严被眼前的景象震的有些呆住了,心惊胆战道:“他应该是想逃出去,但是指甲挖断了也没能挖出个坑来。”
沈应霖走到楚亦澜身后,手轻轻搭在他的脖颈上,一扫脸上的阴冷,冰冷的瞳孔霎时亮了一下:“快过来,他还没死。”
“哈?还没死?”
耿严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一个发着高烧的人被关在这里这么久,白天晒死,晚上冻死,没吃没喝这么久,居然还活着呢?”
“废什么话,救人。”
沈应霖一把将楚亦澜身子翻过来抱在怀里,将被他死死抱着的那具僵硬的野猫尸体拽出来扔了出去,用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气若游丝,但还活着,花房里温度高的吓人,热的有些无法喘息,但楚亦澜的身体却冷的像是掉进了冰窖里。
耿严刚好过来,也不知道沈应霖扔了个什么,抬手接住,“这什么呀?”
一低头,双手抱着的是一具僵硬冰冷的野猫尸体。
“捏妈!”
耿严脸色大变,赶紧将野猫尸体扔到了一边,深吸口气道:“老鼠都吃了,还舍不得吃这一只破猫,把自己活活饿死,这位爷也是没谁了。”
怀里的人瘦到全身骨头都硌人的很,只剩皮包骨的小脸,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颧骨凸出,原本精致漂亮的一张脸此刻如同垂暮的树皮一般毫无生气,发白干裂的唇角上血已早也已经干了。
细瘦到吓人的胳膊上好几个已结痂的咬痕,尤其是那双原本细长白皙的手指,关节全部错位凸出,除了大拇指和小指的指甲只是劈裂、血肉外翻之外,其余指甲几乎全部掉了,血肉黏在一起看上去惨不忍睹。
后脑受到强烈撞击,血还没有完全干,像是刚撞击不久,但旁边玻璃窗上的血已经被晒干。
“我给他检查,你给他喂点水。”
耿严也不再吊儿郎当,面色严肃,一边拿出听诊器一边将水扔给沈应霖,“这种情况下还能剩口气,他的求生意识很强烈啊。”
语气里有种说不出的佩服。
沈应霖没说什么,把水拧开给楚亦澜灌水,可是灌了几次水都没灌进去,反而将本就干裂厉害的嘴唇又弄出了血。
耿严把听诊器扔到一边,又从药箱里拿了两支药出来,顺便道:“他身体太虚弱,根本就没力气把水喝下去,随便润润嘴唇也行,有我在,他死不了。”
再脱水,就算不死身体也会出现问题。
沈应霖抱紧了怀里这具瘦的跟骷髅一样的躯体,眉头一皱,喝了口水,然后强行掰开楚亦澜的嘴将水渡了过去。
“咦惹!”
耿严只觉得胃里开始翻搅,这家伙可是吃了死老鼠,喝了老鼠血,又十几天没洗澡没刷牙的,沈应霖居然也不嫌弃,居然亲的下去?
‘啧啧’两声,没眼再看,耿严抓紧调药剂给楚亦澜注射。
冰凉的水缓缓地流进干涸许久的食道,填充着极其空荡缺少食物的胃部,唤醒了缺水已久的身体细胞,让冰冷空荡的身体稍微有了些许生机。
“呜……”
呻|吟声虚弱至极,所有的器官仿佛都碾压交缠在了一起。
楚亦澜的身体忽然剧烈的痉挛扭曲起来,他拼了命般的推开了紧抱着自己的人,然后双手捂着胃部,整个人看上去极其痛苦的又重新将身体蜷缩起来。
耿严手里还没来得及注射的针管也被他打的掉到了一边。
“楚亦澜!”
沈应霖面色一变,还想去抱不断扭动着身子人却被耿严拦住了,“让他先吐。”
“呕!”
许久没有进食喝水,肠胃蠕动本就变得缓慢,忽然喝到了水,刺|激到了他的肠胃,让沉积在他肠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血液混合着黑绿色的呕吐物,那是一些还没有完全消化干净的玫瑰花枝,有些花枝上甚至还有着花刺。
楚亦澜脸色涨的通红,额头、脖子青筋全部爆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吐到最后,能吐出来的只有红色血丝。
“应该是饿到狼吞虎咽,来不及嚼碎就咽了下去,所以这些东西才没有全完消化。”
耿严无法想象他到底是在怎样一种绝望的情况下将那些苦涩坚硬带着花刺的花枝吃下去的。
“看来他的食道也被划破了,还不确定胃有没有损伤,得回去之后才能检查清楚。”
惨白无人色的脸上布满细细的冷汗,巴掌大的脸痛苦到极致扭曲。
沈应霖一双沉冷乌黑的眸子此刻变得有些不同寻常,他重新将人抱到怀里,任由他在自己怀里不停的挣扎着、蠕动着,“楚亦澜,不想死就忍住。”
胃里仅存的一点东西吐的干干净净,前所未有的疯狂饥饿感扑涌而来,瞬间吞噬掉仅存的一点理智,他猛地抬起头露出沾满了血的牙齿咬住了沈应霖的脖子。
“我的天!”
耿严刚把注射液捡起来,一回头就看到沈应霖脖子被咬住,血液不停地从楚亦澜嘴边溢出来,他急忙喊道:“你愣着干什么呢,快让他住口啊。”
沈应霖只觉得脖颈处痛的厉害,但因楚亦澜已经饿到没什么力气了,最大的力气也不过是咬破了他的皮肉,流了点血。
刚开始时他还是疯狂的吮吸着,到最后似是尝出了这不是水,吮吸变成了小猫似的慢慢地舔舐。
耳边是楚亦澜虚弱的喘息声,沈应霖低头看向他,就见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已经睁开,蒙着层淡淡地薄雾,眼白周围尽是血丝,原本晶莹蕴润的黑瞳已失去焦距,无神的望着他。
“楚亦澜,你醒了?”
沈应霖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夹杂着前所未有的一丝希冀与激动。
耿严倒是注意到了,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睫毛微颤了下,楚亦澜有些迷惘,他搞不清楚眼前之人是真的还是跟楚越一样,都是假的。
沈应霖轻拍了下楚亦澜冰冷的脸,“楚亦澜,你感觉怎么样?”
“沈……沈应霖?”
楚亦澜歪了下头,布满血渍的淡红色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悲切的好似在哭,可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两片破碎的嘴唇微颤了一下,可只是一张口便是又多了一道血口子。
“你说什么?”
沈应霖将耳朵贴在楚亦澜的唇边。
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楚亦澜张开嘴巴,轻轻张合着,声音细弱到几乎听不见,他说:“明明,是我救了你,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我没害过你,不欠你,我也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