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面那一堵木板墙是要拆卸下来,把前厅与后厅打通。
但这条通道但却不是用于走人的,而是把死者灵位放到那个位置上去,灵位的左、右、上、后,得有纸糊的东西进行装饰与掩盖。
而死者的遗体用门板乘着,用板凳架起,就放在这个灵位的后面。
遗体头部的位置就是木墙所在的位置,脚是向后放着的。
在脚跟处,还得点一上盏长冥灯。
当刘永铭走进到灵堂的时候,偌大的厅堂里,他却也只看到一个身穿着白衣素服的人。
那素袍人正拿着三柱香祭拜着袁魁。
他拿着香在拜了三拜之后,袁魁家里的老仆连忙几步上前,伸手要去接过来帮他插进香炉里。
但那素袍人却拒绝了。
他亲自拿着香,侧身走到灵位桌前,在灵们前的香炉里插上了那三柱香,而后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又拜了三拜。
刘永铭此时正往里走,那素袍人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也觉得有些好奇,转过身来看了一看。
他见得是刘永铭来了,连忙向着刘永铭揖首。
刘永铭一愣,走上前来轻问道:“崔侍郎如何这副打扮?父皇今日又休朝了?”
刘永铭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朝里的工部侍郎崔显。
崔显无奈得摊了摊手,向刘永铭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白素服。
而后他才说道:“我这人向来运气不好,要不然也不会流落到汉国来了。唉,就那样吧。”
“这话怎么说的?”刘永铭好奇地问了一句。
崔显说道:“前些日子皇上不是一直没来上朝么?袁部堂也告了长假。原以为他是想把户部的那三十万两银子拖留在工部,却没想到是真病了。那段时间也不知道袁部堂是在哪里养病,我也没来得及来看他。等他的丧报传出,却已是天人两隔了。”
崔显越说越懊悔。
他懊悔的是没能让袁魁与自己见上最后一面。
崔显接着又说:“今日一早,我原本以为皇上又会休朝,毕竟这么多天了嘛,于是便向朝里告了假,然后穿上这身白衣素服,就来了。六爷,你说巧不巧,我前脚刚出门,后脚便得到消息,皇上今日上朝了!”
皇帝刘塬是初六夜里回来的。
因为那天回来的有些晚,第二天他也是没能起来上朝。
在休息了一天之后,刘塬在今天早上终于开始上朝了。
刘永铭能想得到,一定也有像崔显这样的官员,因为刘塬好一阵没上朝,而懈怠没去。
像崔显这样的还算是好的,至少他还告了假,有些人是连假都没请,就直接没去了。
他们觉得反正皇帝也不会上朝,告假与否并不重要。
这么多人没去上朝,现在皇帝刘塬一定是正在宣政殿里发脾气呢。
刘永铭笑着对崔显说道:“闲话一会儿说,我先上柱香!”
崔显连忙揖首道:“官员去禄,若都能有皇家宗室相唁,亦不罔劳作半生了。”
刘永铭没有应答,走上前去取香。
那袁魁的老仆好似很懂得规矩。
刘永铭在与崔显说话的时候他一句也没有插嘴,只是站在一边收拾着一些零碎的东西。
等到刘永铭要上香的时候,那老仆连忙走上前来,在灵位前的供桌边上把早已准备好了的三柱香拿了起来。
老仆在桌边的蜡烛上将香点燃,然后交给了刘永铭。
刘永铭取了香,走到灵位前,也俯首轻拜了三下。
一般来说,亲朋与长辈来吊唁是不用跪拜的,只有晚辈来了才会跪拜。
况且刘永铭身份特殊,是皇家宗室,更不用跪拜了。
只压了这三下,已是将礼数全都做齐了。
老仆上前想要接下那三柱香,刘永铭轻挥了一下手说道:“还是本王自己来上香吧。”
仆从听得本王两个字,两眼一圆,回想起刚刚来祭拜的高官都要给这个年轻人面子,只觉眼前这人身份高贵,于是连忙后退了两步。
刘永铭走到香炉边上,将三柱香插上,那崔显却已走到了刘永铭的身边。
崔显说道:“六爷歇息一下吧。当作回挽伴灵。”
刘永铭点了点头,在回到原位也双手合十拜了三拜之后,但看向了墙边。
墙边上放着几张长板凳,那就是给来吊唁的客人坐的。
之所以不是椅子而是长板凳,那是因为一般情况下来吊唁的人会很多。
椅子的占地比板凳大,来的人太多,有些人可能就坐不下了。
二来袁魁是以清贫示人,家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椅子,就这几条板凳,还是跟邻居家借的。
刘永铭摇了摇头叹息了一下,与崔显一起在搬凳上坐了下来。
刘永铭对崔显轻问道:“这话又说回来了,你的消息也挺灵通的嘛,宫里的事情这么快就能传到你耳中了。”
“哪里是我消息灵通呀。皇上一上朝,发现许多大臣都没来,心里就有些恼了。但他又不好开口骂人。一来是宣政殿里不能粗口,二来也怪皇上自己这么多天起不来上朝。许多朝臣也都有些懈怠困倦,不知道皇帝今天会上朝。但规矩还是要讲的,该上的告假条都有上,皇上一时间找不到借口训斥朝臣。”
崔显没在刘永铭面前用“下官”自称,那是因为他不是刘永铭的下官。
而且崔显自己是博陵崔氏出身,自是有一股贵气,和李裕一样平时在皇子们的面前也都是以“我”自称,并不自贬。
“后来呢?”刘永铭问。
崔显苦笑道:“后来内务府丁总管上了奏问,说是黄河发了水灾,太后这边祝寿的事务是不是要再精简一些。”
闹灾的时候,宫里的修缮能减就减,这是规矩。
但之前因为刘永铭对刘塬的建议,刘塬几乎已经停下了宫中修缮宫殿的工程。
只有为太后祝寿的那座舍利塔还在建着。
刘永铭笑道:“父皇自修身开始,早把该停的停了,哪里还有什么可精简的呀。丁虚也变坏了,他其实是想问,闹了灾太后的寿礼还要不要办。”
崔显言道:“臣也觉得是这样。皇上于是就问起了舍利塔的修缮进度。丁总管虽然一一回答了,但……但皇上还是想把五爷叫出来,再问一些事情。”
五皇子刘永钧管着工部,有些事情的确得问他。
刘永铭奇道:“五哥?他早不在内务府观政了。父皇如何会叫他?”
崔显答道:“工部里有一个叫赵振华的人,他精于营缮,这几日他也病了,而且也找不着人,所以舍利塔修缮的进度有一些拖。袁部堂没了,我又没上朝,而卫侍郎之前也都不管这件事情。所以皇上就想把五爷叫出来问话了。”
刘永铭有些关心地问道:“五哥怎么说?”
崔显苦笑道:“五爷根本没去!皇上找不着人就生气了。然后一边训斥一边打发人去找。找着找着就找到我家宅来了,我这才知道皇上上朝了。当时我人才刚要出门呢!”
在灵堂谈笑其实并没有什么。
只要不冒犯死者即可。
就是那种指着灵位哈哈大笑的事情不要做就可以了。
毕竟丧事本身也是一种亲属之间的集会,很多老故人很久没见面,便会在此相遇。
故人见面多少会叙旧,笑着说点话也都是正常的。
刘永铭笑道:“即是如此你如何不进宫去?你当表现一翻!你之才其实不在卫科之下呀!袁尚书即已去禄,工部尚书不是你就是他卫科了。五爷党与四爷党这里可还有一争呢!”
去禄即是官员去逝的雅称,本意就是不再领俸禄。
崔显言道:“表现?表现得再如何,皆还不如妇人口舌秘技呀。哟哟哟,臣该死,不该在六爷您面前说这汤汤水水的。”
刘永铭轻笑道:“崔侍郎说的哪里话,要是这里不是灵堂,本王比你还不正经呢。你也不是不知道本王为人。话说回来了,这里如何如此冷清?看着都没人呀,都有谁来过了?”
崔显答道:“我也刚到不久,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唐监生。”
“唐监生?哪个唐监生?”
“就是征南大营镇南将军唐括之子唐彦秋。”
所谓监生,即是在国子监学习的学生。
国子监其实是明清的叫法,唐朝的时候还叫国子学。
只不过前朝周室太祖皇帝把国子学三个字给改成了国子监,理由是顺口。
在国子监读书的监生又有些分类。
第一大类是荫监,就是某大员的儿子如果没能考上举人,皇帝那里是可以给一份恩典。
如果那大臣儿子有秀才功名,就直接以秀才之身去国子监读书。
如果没有秀才功名,就赏他一个秀才功名,然后再去国子监读书。
等书读出来以后,便可以授以举人功名了。
第二大类是贡监。
贡监又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品德不错的秀才考了很多年也没考上举人,于是就可以走点关系或被某学政官员看上,保送他进国子监读书,以获得一份举人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