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刘永铎想了起来,说道:“是呀,那一任商洛知府贪赃枉法被父皇正法了,调了侯不平过去处置疫情。大疫期间他举措有方,不至于传入洛阳及关中。只是朝廷当时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太后还召集父皇各嫔妃让她们拿点私房钱出来呢!七弟的生母德妃当时还未封妃,正因为出了大钱,所以才封为德妃的。”
“你能想到的就这些?你就没想过他平疫时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嗯?是呀!这事……”
刘永铭笑道:“他变卖了家里所的家产,还在外面借了不少呢!借的银子可是要还的!”
“阿?那些银子可是朝廷用掉的,如何要他来还?”
刘永铭又笑道:“他不还谁还?难道把账挂在商洛府弄出一个亏空出来?这些亏空谁来摆平?他可以是个清官好官,那他的后任者呢?谁能保证也是清官好官?那些亏空到头来还不又得摊回到刚受灾的百姓身上?”
刘永铎摇了摇头,叹道:“是朝廷对他不公呀!”
“不用你感慨!父皇都看在眼里呢,要不然他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从正五品升到从三品?正常升迁得熬半辈子呢!”
刘永铎咬了咬牙说道:“他外面欠了多少银子?我看看能不能从我东宫里划出点银子来给他。”
刘永铭笑道:“不多,六千四百两,年息三百二十两。”
“阿?利息这么多的么?”
“这算多?这只是两分月息而已,比起市面上的三分已经低很多了。”
“不是,六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刘永铭避过太子刘永铎的眼神,答非所问得说道:“我银子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合着是你收他这么高的利息!”
刘永铭啧了一声说道:“二哥!你这话说的!我可是好心借给他银子用于给灾民救命的,他感谢我,给我点报酬怎么了?没我那几千两的银子,怕是得死上更多人!”
太子刘永铎无语得摇了摇头,说道:“从三品的年俸也不过三百二十两吧?这么说他这官是给你当的,每年俸禄全进你口袋了!难怪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正此时老夫人端着两杯茶水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得二人像是吵架一般,问道:“二位这是怎么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我二哥跟我开玩笑呢。”
刘永铭说着,打开了荷叶包,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能不能借我们两套碗筷?我们吃喝等人。二哥,你也一天没吃了,喝点吃点吧!”
“不吃!不喝!我说六弟!你……难怪父……父亲天天那般说你了!这种银子你也敢赚呀!”
刘永铎哼了一声,生气得便向着外面而去。
刘永铭向着老夫人拱拱手,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二人先走了,改日再来造访!”
刘永铭说着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着太子刘永铎追去。
刘永铭赶到了大街上将那刘永铎追上,拉着他的衣袖说道:“二哥不错呀!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嘛!”
“装?装什么装!我是真生气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生得好!生得好!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生气呢!应该要有脾气,谁都得有脾气!父皇能看到你对这种事情发脾气一定很是欣慰!放心吧,这若是大哥冲我发脾气,我非给他找点事不可!但你不同!我们是同胞兄弟嘛。”
刘永铭与太子刘永铎同是德育皇后所生,所以有此一句。
刘永铎停下脚步说道:“你将他那利息免了,我便不生你的气!”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谈生意又谈感情,必伤一处!”
“六弟你!”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了行了,快些回去吧!”
刘永铭说着将刚刚从侯不平大门上揭下来的字递给了太子刘永铎。
刘永铎问道:“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马上拿回去装裱,挂起来!一会儿侯不平到东宫找你时,他看到自己的字,他便知道你有多重视他了!”
“在我东宫里挂一块‘不可随处小便’的告示,还得装裱起来?六弟!你可不能像戏耍陆礼部那般戏耍我!我们是同胞兄弟!”
刘永铭白了太子一眼说道:“谁让你就这么挂起来了?装裱的时候将字给拆开再组!”
“嗯?拆开?再组?”
“你可以把‘不可随处小便’倒个顺序,不就变成‘小处可不随便’的勤勉警句了么?”
太子刘永铎焕然大悟起来:“果然还是六弟你脑子活份!”
刘永铭说道:“快些吧,装裱也是需要时间的,一会儿那侯不平来东宫找你,你若是没装裱好,可就显不出你的诚意来了!”
刘永铎问道:“他一会儿会来东宫找我?”
刘永铭白了太子一眼,又道:“你觉得侯不平是个贪官么?”
“当然不是了!若是贪官他家里也不可能这么穷困!”
“酒坛子外皮上封着五百两的银票呢!你刚刚不是看见了么?你觉得他会收?”
刘永铎吸了口气说道:“一定不会!我们未报姓名,他如何会到东宫找我?”
“别问了!你太笨,跟着解释不清!你以为侯不平是怎么当上右都御史的?那是因为他是孤臣!官场上没什么朋友!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你以为那个老夫人真当没事发生么?刚刚你说话那么大声,她早听去了!借他银子的是我,我又叫你二哥。侯不平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你来过。”
“可那银子是你的呀!”
“可酒坛子和那包肉是你提着进去的呀!”
刘永铎两眼一瞪,说道:“合着你从喝酒买肉开始就将我算计进去了?”
“兄弟之间说什么算计不算计的!不是我不跟你说,你这人实在老实,不会说谎。若是真跟你说了原委,你定然装的不像!”
刘永铎马上明白了一切。
刘永铭又道:“你回去以后马上叫人安排宴席,强留他饮宴,只请他一人即可,不可使他人在场!你再打发宫人去他家里送上一桌席面,外加几匹绸缎!别说是送给侯不平的,就说是送给老夫人的!至于侯不平……”
“如何?”
刘永铭呵呵笑道:“你就摆你平时那一副真性情也就是了!”
“我平日里什么真性情?”
“就是父皇、曹相他们说教你时,你低着头一句不发的真性情呀!”
“六弟莫要笑话我!”
“谁有空来笑话你!你请宴侯不平,只说你是故意引他来的!那张银票你记得要收回来,他不是那种可以用银子收买的人,你若是不收回银票,他必不诚心臣服。然后你只说要向他请教科道之事,他见你礼贤下士,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也别管自己听得懂听不懂,反正像刚刚我说的那样,当作父皇、曹相训你之时一般,你站在一边听也就是了!”
刘永铎听得连连点头。
刘永铭又道:“你向来谦逊,所以用不着装。但且记住,一定要留他在东宫里住一夜!最好是与他让秉灯夜谈!也用不着你说什么,主要是听他说。他若是担心家里老母亲,你便说,你早已经打发宫人给老夫人送去了席面了!”
刘永铎听着摇起了头来。
刘永铭问道:“二哥是觉得我这里面说得有问题?”
刘永铎叹道:“我若是侯不平,亦是抵御不住这等知遇之恩。六弟,你若是参政,必然是会引得许多朝官对你死心踏地!”
刘永铭笑道:“行了行了!少来奉承我了!你一太子也用不着奉承我!回头记得把那五百两银票还我!走吧!我送你去西市,给你雇辆车回东宫!”
“好!”
…………………………
黄昏未至,那侯不平便担着一个荷叶包回到了家中。
那侯不平五十不到的年纪,但脸上却写满了沧桑,想来这些年没少受罪。
他手上提的荷叶包是从御史台带回来的。
地方衙门会管全天的饭,但长安城的衙属却只管中午一顿。
虽然只是一顿,但伙食却是极好,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从三品的官员,吃的不可能与其它官吏一样。
侯不平会将自己吃不完的饭食打包一份,在黄昏前带回家孝敬母亲。
侯不平刚一踏进家里便看到了桌子上的酒坛与那包肉。
而侯不平的母亲而忧心忡忡得坐在桌边。
侯不平问道:“哪来的酒呀?”
老夫人应道:“午后来了两个人,说是你朋友,自带酒肉过来,说是坐等你回来。”
“我自进京上任御史以来,弹劾了不少官员,得罪了不少人,哪里还有什么朋友呀!”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便吵了起来,然后便离开了。只是那酒……”
“酒怎么了?”
老夫人将手上的银票递了上去。
侯不平两眼都瞪圆了:“母亲!你收人银子啦!我……我……我若是被污名问罪,如何有颜面去见地下一世清名的父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