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谁还可以算是当世英雄?”
甄宓笑道:“宓儿认为,英雄必为当世所钦佩,为后人所敬仰。他必是为民造福,爱护百姓之人。
杀多少人,拥有多大底盘,并不是衡量英雄的标准。”说着,她抬起头,用那乌黑的眼睛看着司马懿道:“先生如此大才,只要有那个心的话完全可以成为这样的英雄。”
司马懿只觉得心跳加速,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可他不会被一时热血冲昏头脑,他立刻平静下来道:“我司马懿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或许在下真有什么大才,但我并没有伟大到为了普天百姓而无私奉献的地步。”
“那么先生的兄弟,亲人,就可以让先生无私奉献吗?”
甄宓这么一问,却又让司马懿无话可说,司马懿出身名门,却并没有得到过像样的亲人之爱。他从小接触军事,政略的相关书籍,父亲叔叔也会经常指导他如何玩弄权势,并一再告诉他要以振兴司马家为己任。
振兴家族,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须要问为什么?但真当问起为什么的时候,反而让人回答不上来。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因为性情,利益不合,袁绍和袁术还不是相互算计?
袁氏三兄弟还不是打成一片?就算甄宓,还不是和自己的父亲算计嫁人的问题么?入了袁绍大营后,司马懿已经明白了,世界上并没有永远的亲情,只有永远的利益。
那他之所以追求权力与荣耀,难道不是借着振兴司马家的旗号,满足自己的权力欲吗?的确,他若真想振兴司马家,就该帮着司马朗一起帮助曹操,而不是背着司马朗打算自己投奔董凡。
“我明明就是为了得到权势而满足自己,却要在甄宓面前说是为了振兴家族才这样做的,我是何等的虚伪?”
想到这里,司马懿突然笑了起来。
“先生为何而笑?”
“在下刚刚才发现,我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为了任何人,我只是被权力欲驱使的小人罢了。”司马懿说罢,转身便要走开,却突然觉得右臂一紧,回头一看,竟是甄宓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想先生并不是虚伪,只是想用权势保护以后会有的,自己真正所爱的人吧。”
“以后会有的?”
“比如,妻子,儿女,司马先生没有想过吗?”
留给以后会有的人吗?司马懿呆呆地望着甄宓,整理了一下思绪,他的眼神镇定了下来。
是啊,以后会有的。看着甄宓无瑕的眼神,司马懿看清了自己的迷茫,又看见了迷茫中新的希望。
司马懿并不知道,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甄宓所改变了。如果他没遇见过甄宓,或许会为了权力而不择手段,成为一位永不会满足的野心家。可现在他却明白,要用权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重要的不是权力,而是人。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到了秋收时节,司马懿这边进展格外地快,他基本总领了冀州大小政务。袁尚甚至连机密文件都直接让司马懿查阅代办,其中自然也包括粮草的屯放位置。司马懿拿着文件,淡淡地笑道:“乌巢吗?很像袁绍的作风。”
他将粮草调运计划写完,便又去找甄宓。两个人数月间经常接触,不知不觉也亲密了许多,司马懿也直接拿到了甄府的通行令牌。
司马懿来到甄府中,便进入听香水榭,甄宓已经坐在主位上等待了许久,见到司马懿,问道:
“司马先生可是已经得到了所需的情报?”
“是啊,我该称病回家了。”司马懿淡淡道。
“那真是太好了。”甄宓面露喜色道。
“甄姑娘如此高兴,可是甄家同意迁往关中了?”
“不,”甄宓摇了摇头道。“先生虽然心思缜密,伪造的密信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宓儿的兄长甄俨最近被提为大将军掾,父亲年老体衰,疾病缠身,所以将家主传给了他。
兄长向来与袁绍亲近,若将此信交给兄长,恐其怀疑,牵连先生。”
“做得好。”司马懿微笑道。幸亏甄宓没有贸然行动,否则自己非但不能接走甄宓,还会与袁绍反目,牵连兄长。可他又马上问道:“你那边没成功还高兴什么?”
甄宓涨红着脸,柔声道:“先生已经达成了目的,可以去秦国领功了。先生将来所爱的人也一定会很幸福,这样就够了。
至于宓儿虽然没能说服家里人迁走,但至少和先生说了很多话,宓儿已经满足了。就算将来要嫁给袁尚,我也已经努力过了,没什么遗憾。”
司马懿双手握拳放在桌上,他虽有着极强的忍耐力,但也明白,这个时候把甄宓独自留下,对于男人来说,是比穿女人的衣服还要屈辱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心道:“我的确是个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功名可以攻击他人,但甄宓对我来说,还算外人吗?”
“甄姑娘,让甄家迁入关中,难,但姑娘若要走,易。只要姑娘你点一下头,在下必将姑娘一起接出邺城。”
甄宓顿时惊讶道:“先生说什么‘易’,宓儿可是甄家小姐,若是出了院不回,必会被人追究。而且最近我跟先生经常来往,若先生称病辞官,我又下落不明,兄长必怀疑先生。”
司马懿冷笑一声,道:“家父在在下小时便教我装病,但那是家父的权术,我司马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岂能只会父亲那一套?”
“那先生欲如何?”
“装死!”司马懿狠狠道。“在下动用家奴,必会让袁军都以为在下已死。待在下发丧之后,再秘密将姑娘接出,天衣无缝,必不会让任何人看出。”
“可是先生不怕延误战机吗?”
“据在下猜测王也必会在明年三四月,曹操粮草吃紧,背水一战之时才会出击,现在才九月中旬,把姑娘接出绰绰有余!
姑娘只要在我发丧后十四日,偷偷跑出城北门即可,尽量带出些家产,否则袁绍失败的时候甄家必不会好过。”
当天司马懿离开甄府后,立刻调集家奴,准备装死事宜。第二天,他走在街上,忽见街头冲出一蒙面男子,持一把匕首从人群中迅速穿过,直冲向司马懿。
司马懿左右有四个家奴为护卫,他们上前拦截,可那蒙面男子技巧“高明”,力量“极大”,一下就挑开了几个家奴的武器,随后一刀刺入司马懿的心窝。
“噗!”的一声,鲜血冲天而起,甚至溅射到了来往行人的身上,顿时街头惨叫声一片。司马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却咬破口中血囊,吐出一口鲜血。
他死死抓着那个蒙面男子的衣服,可蒙面男子不停“挣脱”,“濒死”的司马懿很快没了力气,被黑衣男子逃走了,而他的手中,却多
一个令牌。
司马懿拿起“从蒙面男子那抢来的”令牌,看了一眼,嘴里念着“青州”二字,随即装作一副释然的样子,把令牌放在身旁一个家奴的手里,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家奴连忙上去扶住司马懿,其中一个用手指抵住司马懿的鼻孔,惊恐地喊道:“没气了,先生死了!”过往的百姓吓得纷纷逃跑,他们从未见过当街杀人的事,一看到司马懿被当众刺死,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