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次做梦的时候明显更清醒了。
秦启脑子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他眼前所见仍是一片黑暗，但他明白这是因为妮娜睡得很安稳的缘故。
安稳得连某处传来的异常响动都没有引起她的警觉。即便耳朵捕捉到了好像门把手被人扭动的声音，身体的其他部位仍然处于休眠状态，一动不动。
醒一醒，有情况啊。
秦启不确定自己的意识是否能传递给熟睡中的妮娜，不过下一秒，他感到“自己的手”动了起来，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蹭过柔软的被褥，碰到坚实的木料，最后摸到一个小纸盒。
他坐了起来。
嚓……嚓……
点火柴的声音似乎被门外试图开门的家伙听见了，对方忽然安静下来。接着火柴微弱的火光亮起来，点燃烛台，让秦启得以看见妮娜所住的这个房间的全貌。
房间里的空间不大，但五脏俱全，而且布置得很温馨舒适。
如果不看窗户外安装的铁栅，这就是一个很正常的房间。
刚醒来的妮娜意识大概还处于迷糊状态，所以秦启的视角也跟着她的行动在房间里乱转了一圈。
就在这时，门那边的细微响动再次出现。
“你醒得正好，和我聊聊天吧。”门外传来男人压低的声音，“昨晚我们曾经见过一面，你应该还记得我的样子……我们是同类，应该互相帮助，不是吗？”
秦启感到一阵恐惧的情绪。
这并非他在害怕，而是妮娜在害怕。
门外的男人没得到妮娜的回应，自顾自的往下说：“你是为什么被关进这里的，杀人了吗？喔，先声明一下，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也杀过人。不过那感觉不是很美妙，可能是找的目标不对。老人的身体实在是……”
这家病院的守夜人在做什么？为什么迪特能够在妮娜门外停留这么久，甚至说了这么多儿童不宜的话题也没人出来管？
因为入梦的关系，现在的秦启可以说就是妮娜，他能够很清楚的感知到她的一切情绪变化。
茫然、疑惑、恐惧、好奇……
别听他说的！
如同之前以自己的意识唤醒妮娜时做的那样，秦启在迪特快要说到他的第二个受害者时，尝试影响妮娜。
让他意外的是，他想影响的妮娜还没有反应，反倒是门外的迪特忽然停顿了一下。
“这种气息……你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吗？我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接触过……”迪特说着说着语调忽然亢奋起来。“是梦里对吧？！那个妨碍我探望伊丽莎白小姐的家伙！我们在梦里见过，你又想干扰我了吗？出来！”
门把被人从外面用力扭动，发出嘎吱声响，接着在一声不堪暴力的脆响中被强行扭下了。
但因为妮娜没忘记从内部把门闩上的缘故，迪特一时间进不来。
现在没有异能的他并没有之前像撕纸片一样破坏掉秦启家大门的本事。他暴虐地撞击着妮娜房间的门板，巨响声在夜晚安静的房子里一定能传出很远。
“啊……啊……救命！”
随着终于回神的妮娜发出尖叫声，秦启脱离了梦境。
猛地坐起身，他没有迟疑地跳下床，换上外出的衣服，准备立刻赶往卡蒙精神病院。这一连串的动作秦启都是安静而快速的完成的，但当他走出卧室的时候，却见同样穿着整齐的酆星泽已经站在客厅里了。
“你答应过下次去那家精神病院的时候让我一起的。”
秦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酆星泽已经提醒的说道。
“嗯，我没有食言的打算。”
得到秦启这句话，酆星泽拉开大门，明明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却是自己先走出去了。
临出门前秦启看了眼客厅里吊钟显示的时间——晚上九点十七分。虽然他已经梦了一轮，但大概是入睡得早的缘故，时间竟然还不算太早。
这是好事，如果过了夜间十一点，那想要找辆出租马车都难了。
这时候还真羡慕那些自己家里养得起马匹的贵族和富商啊……秦启一边想着，一边对迎面而来的出租马车抬起手。
大晚上的去城郊，还是卡蒙精神病院晦气程度仅次于墓园的地方。
付给马车夫额外的小费止住对方推诿的话，秦启坐进车厢的同时心里也在滴血。照这种动不动就要坐出租马车的发展趋势，学会给的酬劳根本不够用多久嘛！
上次在报纸上看到的那种用脚蹬的奇怪双轮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投入量产……
“发生了什么事让你非得这个时间赶去卡蒙精神病院？”
酆星泽的询问拉回秦启在积极赶时间之余，为缓解心理紧张而发散的思绪。
秦启低声道：“我在梦里看到迪特想要闯进妮娜的房间。”
梦……
至今为止，酆星泽其实只亲眼见过一次秦启做梦的情况，那就是秦启被妮娜撞倒后他们双双失去意识的那次。
因为梦境是全然私人化的，旁人根本无从涉足的另一个领域，所以酆星泽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梦境中发现了什么——本来他是有机会问秦启详情的，只是那时候他没问。
这让此刻的酆星泽有点后悔。
就算是对妮娜的经历没有兴趣，至少也该了解一下秦启的异能。
没有让这一丁点的后悔情绪影响自己的思路，酆星泽冷静地说：“现在赶过去其实也来不及了。”
哪怕马车夫收了小费后尽量驱赶马匹加速，从城里赶去城郊也要半小时以上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没有外力介入的话，足够迪特闯入妮娜的房间杀她好几次了，他们过去顶多赶得上收尸。
秦启当然也明白这点。
他看着车窗外飞逝的夜景，压抑着焦虑的情绪道：“希望伊万告诉我的那些守夜人不是光领报酬不做事吧。”
两人感到卡蒙精神病院的时候，这地方远远看去一切如常。
整栋房子除了大门口的路灯之外，只有极少数的几个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四周很安静，安静得只有虫鸣声。
不过很快就有巡逻的护卫犬循着马车的声音跑过来，朝马车发出狂吠声。
见状，秦启一时间都不敢打开车门，担心自己刚下车就被跑来的三只肌肉虬结的狼犬撕碎。
“喂！”
他不敢下车，酆星泽倒是无所谓地打开车门，利落的跳了下去。由于其动作太过快速流畅，秦启都没来得及拉他一把。
“呜……”
让秦启惊讶的是，原本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三只狼犬在酆星泽下车后忽然就怂了，不但狂吠声变成低低的呜咽，还夹着尾巴压低身体，退开了几步，表现出臣服的姿态。
是知道这家伙不好惹吗？
大门口的动静很快引来房子内的人，一个穿着黑衣的矮小中年男人走出门，精光内敛的小眼睛扫过马车内的秦启，接着停在酆星泽身上。
“两位深夜来访有什么急事吗？现在不是鄙院开放探望病人的时段。”
对方的用词很礼貌，但语气很冰冷，显然并不欢迎他俩。
秦启看着身高最多只到自己手肘处的矮小中年男人，立刻想到伊万说的那个形似侏儒的守夜人。
见狼犬们在矮小男人出现后就退远了，他走下马车，对矮小男人说：“我想见艾拉小姐，麻烦帮忙通报一下。”
矮小男人表情不快地皱了皱眉。
不过能知道艾拉小姐才是卡蒙精神病院真正负责人的人，显然不是什么没事找事的闲人，所以他虽然不高兴，还是丢下一句“请稍等”就走回房子里。
秦启和酆星泽站在门口的路灯下等待。
较远处的黑暗中，六个散发绿色荧光的圆点则盯着他们，那是狼犬们的眼睛。
“刚才你的行动也太冒失了，如果它们扑上来咬你的话，你要杀了它们吗？”秦启问。
“不行吗？”酆星泽反问。
这人果然没考虑后果啊！
秦启头疼地掐了掐鼻梁，提醒道：“我们是来办事，不是来结仇的啊……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平安长这么大的，仇家肯定不少吧？”
“不知道，如果我想得起来再告诉你。”
酆星泽的话让秦启记起了对方还是个失忆人士，一时语塞。
矮小男人很快回来，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尴尬，把他们引到二楼的某个布置精美的房间里。
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穿着白色蕾丝睡袍坐在茶桌旁，正动作优雅地泡茶。
“请坐，二位怎么称呼？”
少女容貌清丽，和秦启见过的西顿夫人有九分相似，虽不像西顿夫人那般有气势，显得有些柔弱，但举手投足间也自然地流露出久居上位者的从容。
秦启拿出宸星学会的徽章，自我介绍道：“我叫秦启，这位是我的朋友。艾拉小姐，我想见一下住在这里的妮娜。”
担心小女孩的现况，秦启选择直入主题，而不是浪费时间客套。
艾拉小姐笑了笑：“我记得你的名字，白天你不是才来探望过妮娜吗？难道有什么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