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觉者难道是个小女孩吗?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秦启的脑海中,他就忽然听见外面街道的某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这是今晚他进入老酒桶街后听到的第一声不是自己弄出来的声响。
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此时更是紧张到了极限,听到有脚步声向自己所在的位置靠近时,秦启握紧左轮手枪躲到了门左侧远离窗户的墙角。
嗙!
秦启刚隐藏好自己,外面那个狂奔的东西就撞开门冲了进来。
好像受惊的野兽在寻找安全的藏身处,冲进来的东西四肢并用地跑进之前秦启搜查过的卧室,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只不断发出呜咽的哭声。
秦启好不容易才从对方扭曲的哭声中听出“它”在喊着什么——
“妈……妈妈……疼……饿……”
一个极具压迫力的颀长身影出现在被撞开的门口,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这种和自己曾梦见的“死神”非常相似的气场让秦启愣了两秒,接着脱口叫出对方的名字:“酆星泽。”
这声呼唤一出口,整个屋内都一片死寂。
糟糕!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会给本来就已经在狂乱不安状态的觉者造成刺激,下一秒,小小的一团黑影从卧室中飞扑出来的时候,秦启赶紧举枪对准对方。
来之前他信誓旦旦对酆星泽说过,只要不被幻觉影响,自己完全有信心可以制服对手。
但开枪的瞬间,秦启想起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小女孩。
砰——
枪口闪出火花的同时偏移了一个角度,避过对方的要害部位,紧接着秦启就被扑倒了,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
但剧痛也仅仅是一瞬间。
惊险的场景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迅速褪去,秦启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跪坐在地,手里拿的不再是枪,而是一个打了补丁的,很旧的兔子布娃娃。
不是吧,这种时候做梦?!
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异能启动了,秦启在心中哀嚎,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醒来。这种时候他唯一庆幸的就是虽然敌人已经扑到自己身上了,但没听自己安排的酆星泽也在一旁……自己应该不会死吧?
带着苦中作乐的自嘲,秦启索性不再考虑现实中正发生什么,专心观察自己身处的梦境。
他在一间眼熟的卧室里。
只不过这时的这间卧室干净整洁,床单散发着清洗后晒干的洁净味道,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铺着用碎布拼凑成的地毯,让他跪在上面的膝盖不那么难受。
秦启看到自己的手脚都很细小苍白,这不是他的身体,是属于未发育的小姑娘的。
所以他在做一个小女孩的梦。
无聊的摆弄着手中的兔子娃娃,他听到自己用稚嫩的声音对兔子娃娃说:“邦妮,妈妈说她很快就会回来,所以我们要乖乖看家哦!不过……感觉都过去好久了啊……”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血色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了,夜幕笼罩整个世界。
咕噜噜……
摸了摸自己发出饥饿声音的肚子,他站起来走出卧室,到外面的房间里找寻食物。母亲做好的小饼干已经不剩几片了,他把饼干渣也掏了个干净,最后抓着兔子娃娃趴在餐桌上睡了过去。
后来他是被阳光晒醒的。
薄薄的窗帘能够遮挡附近人们窥探的视线,却不能挡住炽热的阳光。他眯眼看了一会儿刺目的太阳,过了很久才意识到天亮了,而说好很快就会回来的母亲没有回来。
他走出自家的大门,和附近的邻居打招呼,想问问他们谁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但大家不是摇头就是不理他,最后他只能乖乖回家关上门,和自己的兔子娃娃待在一起。
家里没有钟表之类计时的东西,他饥肠辘辘地迎来又一个黑夜。
母亲依旧没有回来,但来了一个他曾经见过的胖大叔。对方脸上带着笑,手里拎着个散发出食物香味的篮子,问他能不能让他进来,他就给对方开了门。
胖大叔带来的东西很好吃,已经饿了一天一夜的他根本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甚至顾不上餐桌礼仪。不过即使他偶尔直接动手抓,胖大叔也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没有责备他的粗鲁。
直到他吃饱了,胖大叔才摸了摸他的头说:“妮娜,你以后到叔叔家生活好不好?叔叔家还有好几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姐姐,你们以后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吃美味的点心,还有像我这样的叔叔陪你们玩。”
听起来似乎不错。
“可是,我有妈妈。”
“哦,她啊,难道还没人告诉你吗?她死了,回不来了,尸体现在大概还摆在巡城队的停尸房里呢。你跟叔叔走,我就帮她安葬,怎么样?”
作为生活在老酒桶街里的孩子,对“死亡”这件事的理解比其他生活幸福的孩子要来得早。死,就表示离开了的人再也不会回来,碰不到,说不了话,没有体温……
他发出一声尖叫,冲过去抓挠之前看着还很亲切的胖叔叔,大声斥责对方说谎。
接着火辣辣的耳光落在他的脸上,对方的笑容也狰狞起来,说着“以后没人会管你”之类的话,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把他从温馨的家里拖出去,一路拽着他去了一栋大房子。
途中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和胖叔叔的拉扯,可也只是看着,没有人上前阻止。
他被关到大房子中,就如胖叔叔之前所说,这里有好几个只比她大几岁的姐姐,她们身上散发着让人窒息的香粉味道,围着她,告诉她以后只要听话就不会挨打,成为她们的家人至少不会挨饿。
“只要忍忍那些恶心的‘游戏’就可以了。”其中一个人这么说。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所谓的游戏是什么,直到胖叔叔的儿子赤裸着身体跑进他的房间……
没有家人会这么对待家人。
既然你们说要做我的家人,那就该照我的理解来做。
事后他看着自己身上的淤青和血迹,觉得自己该教一下“新的家人”什么是正常的家庭。
“……醒醒,秦启。”
冷静的声音就像泼进混乱肮脏梦境里的一注清泉,让秦启的意识从不属于自己的梦里剥离。
他睁开眼,按住抽痛的额角缓了缓才问:“那个孩子呢?”
酆星泽侧过身,让秦启看到地上昏迷的小小身影,并说道:“她碰到你以后就晕了,不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