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启:“……”
他自己大学的专业是古典文学,对于验尸这种高度技术性的活一窍不通,伊万的要求根本是在为难他。
“不需要太专业的意见,告诉我惨不惨就行了。”
“好吧。”但凡团体,新加入的成员总是要多做点别人不愿意做的工作,秦启表示理解。他给自己作了片刻心理建设,伸手掀开木台上覆盖的白布。
只一眼,他就将布盖了回去。
“很惨。”秦启忍住反胃的感觉,肯定地对伊万说,“整个人都像被切开和掏空了,我没看到内脏。”
伊万脸色铁青,看上去已经快要因为秦启的描述晕厥了。
但作为同行者,他有义务验证对方所说的话,于是他掏出一块白色丝绸手绢捂住口鼻,几乎是用小碎步挪到木台旁,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小心翼翼地把覆盖尸体的白布拎起来一个角。
“呕!”伊万扔下白布,见鬼一般跑出门,很快外面就传来他呕吐的声音。
秦启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听到停尸间外面的声音停止才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回头看,停尸间里一切如常,依旧是渗人的死寂。
“我以前处理的异常死亡事件没有这样的。”伊万擦着嘴角,有些尴尬地解释。
看得出来,秦启想着,问:“现在怎么处理,这属于学会负责的范围吗?”
“需要结合巡城队给出的验尸报告才能下结论。”伊万皱眉道,“我还要问一下周老,跟他看过的那位月初的死者情况是否一样。如果一样的话,可能性就很高了。该死,偏偏是阿方索先生他们出差的时候出这种事!不知道岑小姐有没有空……”
伊万所说的两个人名秦启都没听过。从伊万念叨这俩人时的态度推测,至少可以确定他们应该要比伊万强,而且是专门处理情况比较糟糕的事件的。
刚目睹了挑战人承受力的凄惨景象,秦启跟伊万都没有过多的交谈兴趣。两人从之前领路的老队员处接过验尸报告,沉默无言地走出巡城队的驻地。
送他们过来的马车还等在驻地门口,车夫把破毡帽盖在脸上补眠,听到秦启轻拍车厢的声音才手忙脚乱地醒来。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耸了耸鼻子,闻到两人身上的怪味时,车夫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但考虑到之前收的丰厚车资,没有多嘴。
“请到西城区静月路331号。”秦启一边跨进车厢里,一边说。
伊万闻言赶紧叫停:“你想做什么?!”
“回家。”秦启看一眼怀表,头也不抬地回答,“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拿点行李。你不会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现在的味道吧?另外我还得告诉邻居们我要暂时外宿一段时间,否则他们几天见不到我露面会向巡城队上报有人失踪的。”
伊万怀疑地看了秦启一会儿,又抬起手腕嗅了嗅自己外套上沾到的腐臭味,带着难以忍受的表情匆匆坐进车厢里,对车夫说道:“去他说的地址吧。”
马车的轮子重新滚动起来。
只是一夜没回家而已,秦启再踏入家门的时候却有种自己好像已经离开了很多年的错觉。
“随便坐,记得脱掉你的外衣。”抱开自己堆放在木沙发上的书籍,秦启提醒着,把自己的外套挂在门口的木架子上,转入厨房。
这是伊万第二次进入这个家。
不同于第一次来时的做贼心虚,这次他可以很放松地观察。
秦启的家位于整栋房子的二楼,是三室一厅的结构。屋里的家具都是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实木家具,不像他印象中那些东方风格的家具有精细的雕花装饰,而是线条很简洁流畅的设计,看上去就相当舒适,带着普通人家温馨的气氛。
除了全木的家具之外,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随处可见的书,种类齐全,一眼就能判断主人很喜欢。
昨天半夜登门时,伊万注意到这个家中似乎只有一个主人。
而此时他在壁炉上发现了一个金属相框,夹在相框内的照片拍的是一对相貌出众的东方裔中年男女和一个七八岁的漂亮小男孩。
中年男子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像是气质儒雅的学者;女性穿着高襟旗袍,长长的黑发挽成一个斜坠的发髻,插着不知颜色的玉簪,神情婉约中又透着几分英气。小男孩的长相完全吸纳了这对俊男美女的优点,而且看得出秦启的影子。
“这是我的父母。”秦启洗过手泡了壶茶出来,见伊万在看照片,便介绍道,“两年前乘游轮旅行的时候发生意外去世了。”
伊万听说过那次严重的海难,事故发生时几十个城邦都相继举办了祭奠活动,报纸持续报导了足有一个月,“我很遗憾。”
秦启笑了笑:“能一起走,我想他们离开的时候不会太难过……麻烦稍微等我一下,我会尽快打理好。”
此时的气氛也不宜再催促什么,伊万理解地点点头。
秦启于是留下唯一的客人,快速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入浴室。泡茶之前他就烧了洗澡水,现在虽然温度不算高,但在这个温暖的季节应该也足够用了。
关上门的瞬间,秦启才要脱下衣服,忽然感到室温下降了好几度,光线似乎也黯淡了不少。
他疑惑地转头,没有看到自家的浴缸,而是看到了一条夜晚的街道——这整条街上都没有行人,路灯坏了大半,只剩两三盏仍在苟延残喘,扑火的飞蛾交替着撞上路灯的玻璃灯罩,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拍打声。
秦启再看向浴室门的方向,发现挂着浴巾的那扇门也不见了。
这样的情景太过诡异,他立刻就有了一个猜测。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
如此想着,秦启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