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顾宴令来到玉瑶轩的时候苏以瑶便察觉到了他情绪有些不对,只他没说,她便也就没问。
两人随意聊了些其他后就相拥着就寝了。
夜半时分,睡的迷迷糊糊的苏以瑶朦胧间听见顾宴令好似在轻喃着什么。
她睁开眼发现他睡的不甚安稳,握着她手的掌心布满着冷汗。
“爹...娘...”
“子宸?”
“爹...娘...不...不要...”
苏以瑶听清了他口中的呢喃,知晓他这是梦魇了,于是她轻拍着顾宴令,不厌其烦的在他耳边唤着他的名字。
“子宸,醒醒...”
“不...不...不要啊——”
黑暗中,顾宴令双眸陡然睁开,眼里冰冷的恨意还未完全退却。
待他看清眼前那张担忧的容颜时,眼底的寒光转瞬即逝,转而变的柔情一片。
“瑶儿。”
略微暗哑的嗓音响起,苏以瑶见他醒了过来,用寝衣的袖子轻轻替他擦拭着额间的薄汗。
“做噩梦了?”
想起方才自己梦中的那片刀山血海,顾宴令眸中再次翻涌着滔天的恨意。
“嗯,梦见些不好的事情,抱歉,吵醒你了。”
苏以瑶安抚似的在他唇角落下一吻,“这有何可抱歉的?想同我说说梦见什么了吗?”
话落,房中长久都未响起言语声。
他不想说苏以瑶也并不是非要知道,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顾宴令缓缓开了口。
“那年我五岁,陛下刚登基不久,朝纲不稳,当时祖父身为首辅大臣手握大权,我父亲手中又有兵权,而姑姑作为皇后又怀了身孕。
也不知何时开始,朝中渐渐有了向家欲谋霸业的传言,萧太傅联和齐丞相以及一众大臣上奏请求收回我父亲手中的兵权。
当时北蛮一族勾结南苑国扰我边疆侵我国土,父亲领命在外征战,虽陛下从无疑心我向家,但碍于情势所迫,分外为难。
祖父为了让父亲安心对敌,也为了解陛下之忧,便主动辞去了首辅一职。
后来我父亲全歼北蛮一族,南苑国也自此臣服我天盛,答应岁岁朝贡,陛下欲封我父为异姓王,但是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我父亲本就只为保家卫国,从不在意那些,便否了陛下的提议。
那夜本是陛下为我父亲举办庆功宴的日子,用过晚膳后,我因为吃撑了不舒服,服侍我的嬷嬷便带着我在后花园中散步。
也就是那时,一群黑衣人涌入了向府,他们什么话也不说,见人就杀。
嬷嬷捂着我的嘴带我躲在了一处假山洞中。
我亲眼看着他们杀光了我的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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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宴令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苏以瑶不难听出他话语声中的哽咽。
“不要勉强自己,别说了...”
苏以瑶用力的抱着顾宴令,一个五岁的孩子,看着全家人在他面前一个个倒下是何其残忍的事情。
“无事...后来等他们走了,嬷嬷带着我逃离了向府,原本是想带我去皇宫找我父亲的。
但因着天色已晚,我又受了刺激,所以她带我回了她家。
隔日她让她的丈夫上街去探听情况,顺便寻我父亲。
谁知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从我家搜出了我父亲通敌卖国的书信,我父亲已然下了大狱。
也不知那帮人是不是回去翻找过尸体,当晚,便有个黑衣人出现在了嬷嬷家里。
为了护我逃跑,嬷嬷和他的丈夫拼死拖住了那个黑衣人,而我逃跑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摔了一跤,脑袋磕在了石头上,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看见了你的祖父,也是巧,我当时昏在了镇国公府的一处偏门小巷中,被你家下人发现的。
你祖父将我藏在家中,后来陛下得了信儿偷偷来镇国公府看了我,之后便让你祖父将我送去了边关军营。
之后在军中摸爬滚打着有了些成就,陛下就将我父亲原先的部下归拢了一下成立了玄甲军交给了我。”
“那...”
苏以瑶很想问问他父亲如何了,但想着最终肯定也是殒命了,她就没能问出口。
“你是想问我父亲?”
“嗯,既然陛下相信向家,为何没能救下你父亲?”
“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南苑国,说那群黑衣人是南苑国派来的死士,就因为不满我向家明明跟他们有协议在先,却还是带人打败了他们,让南苑国成为了附属国。
陛下亲自派人前往南苑国求证,南苑国皇帝承认了他的确与向家有勾连,但不承认死士是他派去的。
陛下始终觉得事有蹊跷,但苦于没有证据证明我父亲的清白,只能一边压着朝臣们要处死我父亲的奏折,一边暗地里寻找证据。
最终我父亲得知全家惨死,也没了活下去的信念,留下一纸血书,自尽在了狱中以证清白。
只是没想到最后姑姑和...也落得个焚身大火的下场。”
向家满门,镇国公府满门,无不都是权势争夺路上的牺牲品。
那些残害忠臣良将的刽子手,真该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虽然顾宴令最后成长起来的那一段说的轻描淡写,但她知道拥有如今的成就他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刚逢家中巨变,五岁的稚子就要在军营中独自面对一切...
“子宸,你受苦了。”
“苦是肯定苦的,但有陛下的照拂,还有要报仇的信念支撑着我,倒也觉得还好。”
“今日是发生了什么吗?”
“查到了些当年放火害死我姑姑的人的讯息。”
今日说了这许多,长久憋闷在心里的仇恨好似找到了一处宣泄口,顾宴令也没隐瞒,将郑林跟他说的又精简了告知了苏以瑶。
“向嬷嬷回向家养老?”
“嗯,陛下一直保留着向府,里面还生活着一些当初碰巧没死在那夜的向家仆人。
虽然朝臣们也曾竭力反对,但碍于陛下坚持,可能也是因为向家没人了,不过一座空府邸和几个下人,他们最终也就没再坚持,遂了陛下的意。”
顾宴令话落,苏以瑶搂着他的手又收紧了些,在这浓郁的夜色下,想要多给予他一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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