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跟着许鹿回走了许久,许鹿回没有去别的地方,依旧走向他守了很久的东华门。
他遣散了所有跟着他的锦衣卫,然后独自站在那昏暗的城门口等着小舞。
“许鹿回,刚刚那一架还没有打完!”
小舞气势汹汹地冲了回去,许鹿回忽然就拔了刀。
小舞立马刹车站定。她身上的刀刚刚扔掉了,也不知道被谁捡走了,现在她赤手空拳地怎么打?
她跺了跺脚开始耍无赖。
“你有本事就别用刀,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算什么本事?”
许鹿回手腕一转,捏着刀刃,把刀柄转了个方向,递给了小舞。
“我没本事,你用刀,我不还手……”
小舞咬了咬嘴唇,还是伸手把刀“抢”了过来。
“你最好别后悔,我会杀了你,我真的会杀了你!”
她说着狠话,声音里却已经带上了哭腔。
许鹿回却只是朝着她笑了笑。
“我知道,你现在可以杀我了……”
说完这句话,许鹿回放松了全身的肌肉。
玉怀锦已经死了,小七的仇也已经报了,他在这个世上已经了无牵挂。
小舞要动手杀他那再好不过了,他都懒得自己再拿刀了。
就是小舞这小丫头一向心眼不好,说不定把他砍得七零八落,或者把脸砍得太难看。
他怕小七见了他会不认他。
但是,好像也无所谓了。
小七或许早就投胎走了,根本不会等着他。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下去后,跟鬼差问问路,跟孟婆求个饶,下辈子只求投胎投的离他近一点。
就算不能做人,做一只猫一只狗,能陪着小七也成。
这么一想,许鹿回好像更期待了。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闭上了眼睛,期待那把带他去见“小七”的刀落下。
可是等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动静。
再睁开眼睛就看到小舞提着刀,风风火火的背影。
那模样就跟她刚开始拿着刀冲过来的样子一样。
“我哥那么忙,你想撂摊子也等帮我哥做完事再去死!”
小舞想想不解气,转头扔了刀,又大声骂道。
“最好干到你七老八十再去死,那时候,小七肯定已经投胎娶老婆,儿孙满堂了!!!你休想再跟他有瓜葛!!!”
风穿过东华门,像是在呜咽。
只留下许鹿回孤寂的剪影……
……
小舞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跑了起来。
她答应沈夏芮要去接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等她,或着等不到她,已经在沈秋芸那里睡下了。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沈春凝住处,就看到院门开着。
里面还亮着灯。
其中一间房间还半开着。
沈夏芮就站在小门内往外张望着。
看到小舞出现后,她就踏出了门槛,朝着她张开了怀抱。
小舞明明已经跑不动了,可忽然之间又像是有了无穷的力气。
她像一颗红色的流星飞向沈夏芮。
人还没有跑到,眼泪就又涌了上来。
沈夏芮也不问她为什么哭,只是抱着她,轻声说了一句:辛苦了。
小舞把失去小七的痛,把失去“皇帝哥哥”的痛,还有把放过许鹿回的痛,一并都发泄在这一场哭泣之中。
她今天真的好累,好累。
她想要好好哭一场,然后明天睡醒后再做回那个笑得肆意畅快的小舞。
沈夏芮懂她,疼她,也愿意永远陪着她。
******
祁硕一个人回了祁府。
今晚,他的妹妹应该会留在宫里,陆存远在袁青那边。
有人找到了亲人,在一盏长灯下促膝长谈。
当然还有人不能成眠,化身暴躁的“望夫石”。
其实,这个结局很好。
真的很好。
祁硕去了祠堂,给祁昭上了一炷香,然后又拿了一壶酒,盘腿坐在蒲团上,他想和他爹聊会儿天。
他已经戒酒很久了,可是今天特别想要醉一场。
他坐下后,才发现忘记拿酒盏了,于是他撑着膝盖起来,才看到身后陆存远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三个酒盏。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给几个大人看看么?”
“宫里有御医,袁老又回来了,用不着我了。”
陆存远扬了扬手里的酒盏,笑话他。
“你啊,每次拿东西都拿不全,不长记性。”
说完,他就坐在了祁硕边上的蒲团上,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着。
祁硕心头一暖。
“是啊,所以我真的很需要你,你最好一辈子都能跟在我后头,替我收拾。”
祁硕靠过去蹭了蹭陆存远的手臂。
“好了,被爹看到了,又要说我没管好你。”
陆存远把三个酒盏摆好,对面摆一个,他们面前一人一个。
祁硕倒了酒。
两人拿着酒盏对着祁昭的酒盏碰了碰。
“没事,如果他看不顺眼,肯定会来梦里揍我,不会说你的。”
祁硕忧伤的笑着,先把祁昭的那一杯倒在了地面的石板上,然后自己仰头一饮而尽。
陆存远也笑一笑,把酒也喝了。
“爹要是知道今天的事,肯定不会骂你,一定会夸你的。”
祁硕转了转酒杯,眼中落下一滴泪。
他用手指快速揩掉后,轻声道。
“是吗?那就好。不过他肯定补充一句,是因为你帮我,我才能做得那么好,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陆存远想了想,这倒是祁昭可能会说的话。
果然知父莫若子。
他拿过酒壶给祁硕又倒了一杯。
“今天有什么话想说,都可以说,要喝多少就喝多少,要是爹梦里说你,我替你扛着。”
“哈……哈……”祁硕泪眼朦胧地笑着,然后抱着陆存远,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那这你也替我扛一下。”
陆存远缩着下巴瞪着眼睛,看着祁硕,然后主动环住了他的脖子,回吻了他一下。
“嗯,行……”
夜已深,祠堂里的两个人说着话,喝着酒,时不时还会对着虚空自言自语。
最后,依偎在一起亲吻。
他们觉得,他们的爹,在今晚应该不会怪罪他们的“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