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要去古鄣县送粮?”
玉怀锦放下茶盏,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冬侨。
“是,小人愿出这四万石粮食,助出征大军一臂之力。”
沈冬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玉怀锦的表情。
生怕他不同意。
玉怀锦面露欣赏之色。
没想到,不过一晚上,沈家这儿子就猜到了他真实意图。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路边随便捡的石头,
捡回去一看,居然是块美玉。
“你倒是忠心的很?”小皇帝玉怀欣,忽然打断道,“说,想要什么赏赐?”
“小人,不敢要赏赐……”
比起玉怀锦的狡诈,直来直去的小皇帝的话更难接。
“出这么大的力,怎么能不要赏赐呢?”
“好好想,陛下的赏赐,可不是谁都能领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话听着不像是恩赐,倒像是警告,不好好回答,就会要他命。
沈冬侨看了一眼坐在榻上的太后。
太后手里的佛珠都不转了,微微冲着他摇头。
这是试探,
如果这个时候,沈冬侨提一句帮沈家翻案之类的话。
玉怀锦一定不会放过他。
但是如果不说,沈家灭门的真相就再也不能重见天日。
玉怀锦抿着茶,半杯已经下肚。
“小人想求一枚通行玉牌,”沈冬侨朝着跪在了下来,“沈家船队每过一个郡县都要下船接受盘查,但是此次是军粮,实在是消耗不起这么长的时间。”
玉怀锦眉毛一挑,没想到沈冬侨求的是这个。
更加觉得传闻多么不靠谱。
这沈家小儿不仅聪明,野心也不小。
“不就是一枚通行玉牌么,准了。”
小皇帝没什么犹豫,直接就拍了板。
“多谢陛下。”
沈冬侨磕了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沈家水运亨通,但是每过一个地区的关卡,都要缴纳不少“过境”费。
沈冬侨算过,经年累月,这笔支出十分庞大。
如果有了这通行玉牌,就相当于走了免税通道。
没几年就能把这四万石的粮食的钱给赚回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沈家真正强大起来,再来翻旧账也不迟。
沈冬侨目的已经达到,再次提了离开。
这次玉怀锦没有“挽留”。
沈冬侨和沈春凝顺利地回了住处。
“冬侨,这次你太露锋芒,我怕齐王会对你不利……”
沈春凝在太后身边许久,也能摸到齐王的脾气。
刚刚他看着沈冬侨的神情,让她十分担忧。
上次被齐王这么看的一个宫女,
几天后被发现死在了枯井之中。
“不会,我对他们还有用。”
沈冬侨也怕,但怕归怕,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
如今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姐姐,我困了,想再睡一会儿。”
沈冬侨站在门口对着沈春凝道。
“也是,早上起得那般早,是不是累了?等用膳的时候,我再叫你。”
沈冬侨乖巧地点了点头。
关了门,走了几步后,沈冬侨就弯下了腰。
硬撑了几步,一头栽倒到床上。
他用被子裹住自己,
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怕被外头地沈春凝听到。
又发作了,
好疼啊……
他现在疯了一般想见周向阳。
当初沈冬侨想的是,让周向阳去北蛮。
祁老将军和小舞都在那里。
如果周向阳想要“认亲”,有小舞在,怎么着也能祝他一臂之力。
如果他不想恢复身份,他能跟着祁家军在边关。
这辈子都不会因为身份问题,被彦文濯胁持利用。
可现在,对于这个决定,沈冬侨懊悔万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和亲会出问题。
一旦两国交战,那么拥有两国血统的周向阳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到时候,该怎么办?
想他,
想他的老虎,
想要找到他。
沈冬侨痛出了眼泪。
******
沈冬侨走后,小皇帝一言不合又和太后拌了嘴,中途拂袖而去。
玉怀锦照例留下来“善后”。
只是这次,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看着沈冬侨刚刚坐过的位置,自言自语道。
“果然还是有些血缘关系在身上的,他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你……我忽然有些舍不得让他走了。”
太后露出震惊之色。
“你要毁约?”太后把手里的檀木佛珠拍在了案几上,“你已经什么都有了,就连怀欣都被你蒙蔽,你还想怎么折磨我?”
“折磨?蒙蔽?”
玉怀锦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忽然笑起来,他俯身看着孔绮梅。
“怀欣可不这么认为,他觉得你这个母亲冷心冷清,从来没有爱过他。别忘了,他需要你的时候,被欺负的时候,只有我在他身边。”
“是你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不然我们母子也不会分离五年之久。”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玉怀锦也不在客套,笑着承认了,“你当着怀欣的面说啊,看他信你还是信我?”
太后脸色煞白,
玉怀欣不信她,不亲她。
他已经被玉怀锦养成了一个傀儡。
一个任他摆布的废物。
玉怀锦欣赏着孔绮梅脸上的痛苦,心情十分愉悦。
“后悔吗?孔绮梅,你本来应该嫁的人是我?!怀欣本该是我的儿子,而不是……弟弟!”
玉怀锦敲击着自己的胸膛,逼向孔绮梅。
“如果不是我!玉怀锦!护着他,他能扳倒太子?他能坐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
玉怀锦抓住了孔绮梅纤细的手腕,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而你,孔绮梅不过是尚书之女,何德何能坐在这里质问我?!”
孔绮梅奔溃了,扬起脖子,乞求道。
“那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放过我的孩子!”
“杀了你?”
玉怀锦松开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鬓发。
“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就是要让你看着,”玉怀锦笑着,他展开手臂边走边退,满脸都是癫狂之色,“就算我不坐上那皇位,我依旧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我要让你知道,当初你的选择就是多么愚不可及!”
“好好活着吧,太后,你会看到我怎么一统天下的!”
玉怀锦满意地走了。
孔绮梅跌坐在榻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