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北边边境的流匪。”
陆存远的声音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他背着药箱缓步往两人走来。
“你,忙完了?”
祁硕连忙放下叉腰的手,放低了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去。
“嗯,李大爷烧已经退了,就过来了。”
陆存远蹲下身翻看着尸体上的纹身。
“我曾经在那边看到过这种纹身,是五年前突然新兴的一股势力,烧杀抢掠无一不做。那时候北蛮和这边打仗不断,这群人就在其中浑水摸鱼。”
陆存远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看了一眼祁硕,接着说道。
“现在不是说和北蛮已经停战了么,估计这些人没地方去了,才会来这里。”
这一眼把祁硕看得心里头发慌。
五年前,陆存远跑路后去了不少地方,知道了不少事。
而祁硕撂担子追着陆存远跑,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其实这些事儿,如果祁硕稍微用些心也是能了解的,毕竟哪里都需要战马。
有需要战马的地方,就有祁家军的消息网。
怎么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比陆存远这个乡野医生的消息都闭塞。
祁硕心里其实心虚的不得了,生怕下一秒陆存远又要训斥他。
可是,陆存远就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说道。
“那时候,边境都叫这些人为豺狼,而他们自称为——鹰目。”
“鹰目?”
周向阳盯着那纹身,低声重复了一遍。
祁硕的目光则落在了周向阳的侧脸上,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巧合?还是?
可是这连周向阳自己都不清楚。
他低头看着上面的图案,却怎么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又或许,这些图案就像是天生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
周向阳越想越不明白,索性就站了起来,一脚把“曲鹏”踢进了土坑里,带起了许多尘土。
陆存远捂住了口鼻,撑着膝盖又站了起来,咳嗽了几声。
“对了,我路过祠堂那里,里头的一个女人又哭又叫的,好像叫……张巧儿,一直嚷着要见你啊,说你答应过她,要放了他们一家……”
现在村里很多人都知道张巧儿和土匪是一伙的,拳脚是少不了,被打了好几顿,整个人也弄得像是疯婆子一样。
她爹娘也被牵连,关在了一起。
山匪已死,他们一家就成了众矢之的。
“那就让她走呗,爱死哪里死哪儿。”
周向阳心里头烦得很,没啥起伏地说道。
陆存远:“……”
祁硕:“……”
陆存远倒不意外周向阳的“过河拆桥”。
这女人并不清白,和那些山匪的关系不清不楚,但是她并非名义上的山匪,要真杀了还是有些麻烦的,何况还有她的一对父母。
但是放了的话,村里人估计也不肯。
“他们一家的户籍好像原本在湫水县,”陆存远琢磨,又看向祁硕,“你不是要回马场么,到时候,带去那边县里头,交给那边,要关要打的,有个章程。”
祁硕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那里敢不顺从,连连点头,又补充道。
“行,我可能还要去那空寨子一趟,这女人或许还有用。”
两人默契地把张巧儿的“下场”安排了。
周向阳觉得这倒也行,反正他最烦这种纠缠不清的女人。
有人能让他耳根清净,就再好不过了。
既然受了人“恩惠”,自然要出点力。
之后周向阳就脱了上衣,加入了埋尸队伍。
周向阳力气大,干活利索得很。
别人两人一组搬,他一个人就能搞定。
大家对于这样的“卖力”干活的周向阳都欢迎得不得了,也陆续有人跟他搭个话什么的。
祁硕乐见其成,等人都埋完了,最后上去踩了几脚,就算参与过了。
想着最后要么做个“表扬”或是总结的。
谁料周向阳已经掸干净裤腿上的泥巴,先冲着祁硕问道。
“能回了不?我媳妇儿的药都要熬过头了。”
祁硕被他一句话问得语塞,身后的几个兵先开始调笑起来。
“呦,原来还是个老婆奴啊?”
“这大高个人白长了……”
周向阳朝着后头扬了扬拳头,脸上却还带着些笑,有那么一点恼羞成怒,还有那么点得意。
祁硕也知道他心思早就飘了,就交代了一句。
“明天一早,跟我去趟那寨子。”
“行,吧。”
周向阳点了点头,不情不愿地回道。
祁硕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挥了挥手,让他可以滚了。
没一会儿又想起没说集合时间地点,又冲着奔出二里地儿的背影喊了句。
“早上,村口!”
周向阳头也不回地抬了抬手臂,意思是晓得了。
“啧,知道的,是要去喂媳妇喝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媳妇儿跑了呢?”
祁硕也忍不住吐槽着,转头就和陆存远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脸上的笑瞬间就有些不自然了。
只是出乎意外地,陆存远也轻笑了一声,接着话茬道。
“谁说不是呢……”
祁硕张了张嘴,又舍不得打破这难得的轻松自在的气氛,于是也把视线都聚焦到了周向阳的背影上。
心里感叹道,妈蛋的,真他娘的羡慕啊……
什么时候,他也能……就好了……
……
手上没有刀,脸上没有杀气,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这是沈冬侨对许鹿回的第一印象。
只是此刻,他心中的惧怕却是来自小舞对他的“告诫”。
那个被沈冬侨拿起又放下的水壶,最终还是被他扔了出去。
砸向许鹿回时,又被他一掌给拍了回来。
“嘭”的一声炸裂在了沈冬侨的脚边,溅起的茶水濡湿了沈冬侨的衣摆。
沈冬侨蹲下身,从地上捏起一块破碎的陶瓷片对准了许鹿回。
许鹿回缓步走近,人已经进了门。
然而等他抬头就看到沈冬侨把陶片收回,最准了自己的脖子。
“别过来!”
沈冬侨捏紧陶瓷片,看到了许鹿回动作迟疑了一下。
这也似乎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在破庙中的时候,冯一就说过,这是宫里头来找人的。
小舞那时候的话虽然说的不明不白,但多多少少也让沈冬侨心中有了些许的猜测。
现在许鹿回的动作,更让沈冬侨确定了一件事。
也许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我死了,你回去怎么交代?!”
沈冬侨盯着许鹿回的眼睛,斩钉截铁地问道。
许鹿回被沈冬侨先发制人地质问,瞬间也愣住了。
而此时,沈冬侨瞅准这个空档绕着边往门侧走了两步,日光从门外照在他的脸上。
许鹿回这才看清沈冬侨拿着瓷片的手是颤抖的,眼底泛着红。
这些都昭示着他的慌张和局促。
“马上就有人来了,祁家军你知道吗?他们就在这里,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沈冬侨知道论单打独斗,自己铁定是逃不了,开始虚张声势。
许鹿回站在那里没有动,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骗”了,这“假丫头”居然在诈他。
他有些玩味又打量了一遍沈冬侨,脸上甚至还带着嘲讽的笑,缓缓开了口道。
“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