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阳进了城后,直奔目的地——西碧街。
这里是湫水县最繁华的地方,
也是湫水县最污浊的地方。
高楼妓院,赌场烟馆到处都是。
今年的西碧街似乎又翻新过了。
加高一层楼,那楼上都是那些跳动的白馒头。
她们浓妆艳抹,她们笑靥如花。
手里,嘴里,做着各种挑逗的动作,还会把带着浓香的帕子扔到男人身上。
走在他前头的男人们有些没能走到街尾,就已经把持不住,提着裤腰带就上去了。
这一上去,不是掏空了钱包,就掏空了身子。
或者,两者皆是。
周向阳目不转睛地往前走着。
掸开身上那些飘落下来的帕子,然后毫不怜惜得踩上去。
他如往年一样走到了街尽头,那个挂着红灯笼的地方——万方馆。
万方馆名义上是个“招财进宝”的赌场,实际上做得生意却远远不止这些。
万方,万方,
真是个贪婪的名字,
别人四面八方,这里却要四面万方。
每日从这里进出的钱数量之大,是平头百姓难以相信的。
这是天堂也是地狱。
有人喜欢沉迷,有人深恶痛绝。
但是无论文人墨客怎么口诛笔伐,依旧不能阻挡世俗之人对这里的向往。
以万方馆为中心的这一条西碧街,承担了几乎湫水县一半的税务。
试问,谁又敢真的动这里?
……
周向阳在街中的时候,就看到冯一在和一个小个男说话。
“张三兄弟,据说今年你带的新人是个外族?”
冯一叼着烟斗,眼中满是精光。
“可不是,哎,都不会说汉话,带得我累死,刚上午还撞了两个小姑娘,惊了一匹马,我是四处跟人道歉。哎~还是,冯一兄弟运气好,带着这场子里的常胜将军,稳赚不赔!”
张三摇着头,一脸的不满意,把话题又抛了回来。
冯一抽了一口烟,笑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上场前谁知道呢。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不过,我看这新人块头可是真大啊……”
“嘿,谁说不是呢,北蛮来的,都不知道吃了啥,能长那么大个……据说那里也很大,你说,这边的娘们谁能受得住。”
“嘿嘿……说不准都抢着上呢……”
讲到这里,两人都猥琐地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看向高楼。
冯一也一眼就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周向阳。
他现在的样子,除了冯一,其他人估计一时间都认不出来。
冯一吐了个烟圈,就要结束话题。
“那张三兄弟,咱们晚上见。”
“行。”
张三笑几声转身走了。
等人走后,冯一瞬间收了笑,把烟斗里的烟丝往鞋边磕了磕。
周向阳径直走到了他身前。
“周爷,来了?”
“嗯。”
两人边说边往里头走。
“万方馆”的大门进去是一件单独的隔间,里面有四五个接待登记的门童。
冯一把自己的腰牌拿过去登记,对方双手递过两个牌子。
这牌子是入万方城的通行证,每一块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进了这里头,吃饭,赌钱,消费,都可以用这块牌子登记,走时最后结账。
当然结不起账的也有,就是代价十分惨重。
曾经的朱俊生就是其中之一。
冯一把牌子递给了周向阳,又盯着周向阳的脸看了看。
“周爷,今年你要不要带个皮面罩?”
这里是允许带面具的,虽然周向阳一向不带。
曾经他的那一口大胡子,是他的标志性象征,也是最好的“面具”。
如今这形象“大跌”了,想着要不拿个面具“遮个羞”。
周向阳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他摸了摸脸。
确实现在这样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
万一到时候,和他媳妇儿逛个街被人认出来,也不太好。
于是就从门口的墙边,随手挑了一个能遮住下半张脸的皮面罩。
戴上后,冯一才勉强点了点头。
聊胜于无吧。
就当今年换个新造型了。
……
验明两人的身份后,两个伙计一左一右拉开了厚重的大门。
穿着清凉的美人站成两排,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
“欢迎贵客来万方!”
门后是另一个世界。
迎面而来的是热浪,人声,还有金钱的味道。
他们站在最高点,脚下延伸的石梯,中间是铺着红毯的大道。
两边的场地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四方赌桌。
站在这里一眼望去,如同看到了众人蝼蚁,在疯狂而忙碌地搬运着自己的贪欲。
两人拾级而下,走在中间最宽阔的道上。
周围的人都会时不时看过来一眼。
并对周向阳的模样评头论足。
就像看着一样商品一样。
他们之中有不少会观赏今晚的斗场比赛,并为之豪赌。
周向阳对赌钱没有什么兴趣,他走得几乎目不斜视,提高了声音问冯一。
“今天几点开始?”
“酉时,最早的那一场。”
周向阳哦了一声,有些意外,不过想着早点结束也好。
冯一却觉得不容乐观。
第一场一般是热场赛,以往像周向阳这样的,怎么说也会放后头些。
可是今年不知怎么了,居然放在了最前头。
应该是馆主的意思。
可能是为了迎合某些贵人,特地调了场次。
穿过赌场后,哪里还有一扇门。
冯一和周向阳递过牌子登记。
那门后才是他们今晚的重头戏。
圆形的斗场,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可以同时容纳近千人。
穿着黑衣的小厮们正在做最后的打扫。
冯一和周向阳往侧边走,直到到了他们赛前休息的小隔间。
周向阳先进去。
冯一四下张望了一下,落了门栓。
他把今天要对手信息说与周向阳听。
“你的对手,是个身高两米,体重近三百斤的北蛮子,周爷,这次你可真要小心了。”
冯一亲眼看到过张三带来的那个北蛮人,可是这人是第一次参赛,也不知道他道行的深浅,本来他想着探探张三的口风,可是摆渡人之间似敌非友,都捂着手里的“底牌”,不肯多说半个字。
他问了半天,张三硬是扯东扯西,滴水不漏。
“北蛮前些年和这边打仗,去年新皇登基后才调停,双方还签了协议,同意自由往来和贸易。以后这样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冯一这话其实是在提醒周向阳,今年不好打,以后更不好打。
北蛮人的体格优势明显,这点对于中原人来说,就是绝对的威胁。
周向阳一听,眉头一皱,这样的人确实少见,不过他心里头也不怕。
他之所以能蝉联那么多年榜首,
一方面是惊人的体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从来不会轻敌。
再软小的敌人也有自己的长处。
再强大的对手都有自己的弱点。
格斗比的是拳脚也是心性。
周向阳喜欢这种感觉,在不断的对战中,去寻找对手的破绽,然后一举击破。
这让他感觉热血沸腾,越是强大的对手,越能让他觉得兴奋。
周向阳看着手上那条横贯掌心的新疤,
他有时候也会疑惑,自己会什么会如此,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血脉之中的本能一样。